237两好搁一好(1 / 1)

青儿的考试很顺利,从应天书院出来时,他紧绷的神经线都放松了。

参加应天书院招生考试的读书人很多,其中一部分还是蒙童,身量还不足青儿腰迹高;有些却鬓角染上霜白,面部都是皱纹。

青儿看了心中不住唏嘘,可也更忍不住给自己鼓起,要更努力些才是,不然真是等到头发花白的年纪,才中了举人,才去考进士,即便之后在春闱上有所斩获,他垂垂老矣的身体也不足以他的雄心壮志了。

所以,还是不能仗着在读书上的这点天分,要更刻苦才是。

突然一声“小舅舅”拉回了青儿的思绪。青儿抬头一看,就见长安长平两人不知何时竟已经等在外边了。

俩小子是今天下午返校,但因为新一届的招生考试也要下午才结束。为防止他们贸然进了书院打扰学生答题,他们这些往届生就被拒到门外了。

长安长平看见青儿很高兴,长安还稳重些,没那么跳脱,长平却已经不管不顾的飞扑过去,笑嘻嘻的问青儿,“舅舅你考的怎么样?能进书院不能?”

“应该没太大问题。”青儿含笑拍了长平一下,“东西我拿着,又不重,你歇会儿。”长平还是很有眼色的,上前就要接青儿的书匣。但书匣中本身也没多少东西,不过一套惯用的笔墨罢了。他自己拎着都轻轻松松,何苦再让长平帮衬?

长平听小舅舅此言,也不多纠缠,就好奇的问他,“舅舅你们考的什么试题?难不难?给你们监考的夫子是谁?舅舅考试出成绩要几天时间,这几天你是准备回家还是住在应天镇?”

长安走过来,拍一下长平,“你一个一个问,问这么急,小舅舅顾得回答哪一个。”

青儿笑了笑,说了声“无碍”,才又一个一个回复长平的问题,“试题就不跟你说了,回头我默写下来,拿给你们看。你将要考秀才,长安更是有了秀才功名,这试题对你们来说即便Ian略有出格,也不会多难,回头你们两个也答一下,就当做测试了。试题我觉得还可以,不算特别难,就是夫子提问的角度与有些刁钻,另外最后两道题目涉及的范围很多,腹中文墨少的怕是答的不会出彩。至于监考的夫子,我也不认识。不过那夫子个头不高,身材有些瘦削,他鬓角花白,眼睛凌厉,留着全白的山羊胡须,看起来倒是严格。还有我暂时不准备回京城,想在应天镇住几天。一来这里不少天南海北的读书人,我想与他们交流一二。二来也顺便等等成绩。”

长安长平听着频频点头,忽而听到青儿说,给他们监考的夫子长相如何如何,长安长平容色都变了。长平更是用看“可怜虫”的眼光看青儿,好似他遭了多大罪一样。

事实上,青儿倒是没怎么遭罪。他常年在自己私塾混惯了,对夫子天生有种亲近感。所以哪怕是容貌再“凶恶”的人,也不会让他心生忐忑。

可这些长安和长平不知道,所以两小子此刻别提多可怜自家舅舅。

为什么?

因为给舅舅监考的是书院的副山长啊!

虽说是副山长,但是来头比山长大的多——那是已致仕的太子少师,老人家和如今的太傅大人一样,都是先皇指给儿子的股肱之臣。可惜老人家看不惯允文帝性喜美色这一点,为此上书几次,被允文帝冷落了。老人家脾气也大,直接告老还乡。允文帝知晓真把人惹恼了,也担心朝中人说闲话,硬是挽留了三次也没挽留住人,老头儿当天把奏折一呈上去,不等批复就要收拾东西回老家。

还是先皇叔有办法,借口应天书院名气不佳,如今迫切需要名士大儒撑场面。念在早先他对少师大人有过点滴恩情,希望少师大人去书院相助。

就这么着,老头儿算是被留了下来。不过他这等享过人家大富贵的人,自然不是沽名钓誉之徒,不然也不会辞官归隐了。所以先皇叔要给他按个山长的名声,老头死活不肯。最后还是先皇叔退了一步,借口说要借用他的名气招生,这软磨硬套的给了个副山长当。

但别看这是副山长,脾气比山长大的多,本事更是比山长大得多。整个应天书院,说老头是第二大boss,那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的。

这老头儿为人也最是严厉,活了多半辈子了,脾气都严肃板正,端方规矩,如今做了夫子了,也丝毫没有变化。也因为他规矩严,书院的学生们最怕他监考。这人一进考场,所有学生作弊的小心思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了,真是求神告佛希望老爷子能离开。

这么一尊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他们实在亚历山大啊。

长平早先在丁字班时,一次考试就曾被老夫子监考,当时胆战心惊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一听小舅舅也落到那老爷子手里了,长平陡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他们都是做了什么孽啊,这辈子才和老爷子结下这种缘分。不过比起他来,小舅舅明显更可怜些。毕竟他乃考试早就结束了,成绩都公布过了,而如今小舅舅的成绩,还在那位老爷子手里捏着……

青儿一件长平态度如此严重,心也不由提了起来。不过当听长平说起因由时,心中虽有讶异,提着的心却放下了。

他素来是个随遇而安的,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自认自己从头到尾都很规矩,试题也答的很认真,就连笔记都很端正。任凭他在如何想,也想不出老爷子会对他有恶感。

既然如此,那且忧心什么?还是放宽心态,慢慢等成绩吧。

长安长平又和青儿说了会儿话,就要去收拾东西了。初开学很多地方都需要打扫,而书院太大,伺候的人又不多,这就导致他们这些学生也要亲自动手。别的不说,一些先贤的圣祠就需要仔细擦拭,而他们的学堂和住宿的寝室,更需要他们亲自打扫。

两人眼看天色不早了,就和青儿作别。

青儿回去暂时租赁的客栈后,写了一封书信让小厮明天送去京城。

他准备在应天镇待几天,这事儿提前没和姐姐商量,为防她担心,明天肯定要让人送信过去。

翌日,青儿早早起身,就在应天镇闲逛起来。

其实他早两日他来了这里,已经大致逛过。不过那时满心都是考试的事情,闲逛也真是匆匆而过,对此地的人文风俗有些影响罢了。

如今,终于得了空,他倒是可以好好瞧瞧早先勾的他心痒难耐的那些涂鸦。

青儿这两几天就是闲散的在应天镇度过的,期间他也结识了几个志同道合之辈。彼此问答间,都知道他们都是此届的“考生”,且都有秀才功名,那岂不是说,若有幸被应天书院录取,他们就要当同窗了?

“同窗”两个字在此时拥有更加厚重的含义,这可以说是人脉,更可以说是政治资本。所以不管抱着什么心思的人,和人相处起来都和煦温然,倒是其乐融融。

又几日,应天书院放出榜单,“林瑾青”的大名赫然在列。

那榜单是按成绩从高到低一次排列的,青儿位列中上,排名第九。

这让青儿心中陡然一沉。

虽然早从姐夫口中得知,京城藏龙卧虎,指不定一个平平无奇之辈,都是饱腹诗书之士。原本他以为有了之前两个月的见闻,他对自己的情况有了深刻的认识,却不想,他还是想的过于乐观了。

区区一个应天书院的入门考试,他的成绩险些跌出十名之外,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这让青儿心中的压力愈发大了。

同时,他心中的信念也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决:要再努力几分了,对待读书二字也要更慎重了,不然,不定他日就要名落孙山。

青儿之前没回徐府,如今确认了被录取,他和几个友人打了招呼,就回去京城了。

他想亲口给姐姐报喜,另外还要再收拾些书籍和行礼,等过几天开学时入学。

青儿不知道,此时瑾娘已经知晓他被应天书院录取的事情了。

不知道才闹笑话呢,毕竟那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了,瑾娘可不得多关心着点?

她这边都如此在意这件事了,那府里的下人可不得更郑重一些?于是,就有那心思灵巧的小厮,直接使了钱请人去应天书院门口盯着。也因此,那边一放榜,小厮这头得了消息,瑾娘顺带这也就知道了。

她倒是高兴,笑着连说了几句,“第九名也好,毕竟还在前十名内呢,这可比长安长平好多了,想当初他们那成绩,啧啧,不提也罢。”

长安长平底子薄弱,后来被钱夫子好好教导了两年,倒是有些出息。但是他们比起三岁就开蒙的富贵人家子弟来说,底蕴到底不足,所以当初考试时成绩差强人意也在预料之内。

但青儿好歹也是平阳镇的魁首,堂堂一个魁首,在四大书院之一的招生考试中排名前十,这已经很不错了。

要知道,越是京城这些眼界高的读书人,越是不承认穷乡僻壤地方的教育。平阳镇无疑就隶属穷乡僻壤之中,可青儿竟然能够突破重围,跑到前十名,这当真是非常争气了。

瑾娘满意的赞了两声,翩翩却惋惜说,“青儿哥哥怕是不会高兴。”

瑾娘懂她的意思,就说,“不高兴就会继续努力,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他心气高,没受过打击,这成绩在他看来,应该确实不出色,但经过此番青儿能够准确的定位自己,这也是好事一桩。”

柯柯在一旁好奇的听着,一手拄着头,听得全神贯注。

她听说过“青儿”这个人,据说是眼前这位嫂嫂的嫡亲弟弟。翩翩还说,他是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还是魁首。长乐和小鱼儿也总是骄傲的说,“小舅舅才高八斗”“小舅舅貌比潘安”“小舅舅超级温柔”……说的人多了,她就不免对这个人好奇起来,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模样脾性,是不是对的起徐府这阖家女眷对他的赞美。

想到这里柯柯脸不由一僵,她都想的什么。她一个闺阁女儿家,竟想要见外男,她可真是……难道真是这几天往徐府跑的次数太多了,心也跟着跑野了?

这可真是罪过!

柯柯赶紧跟自己说,下次可不能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不然,一不留神说漏嘴,真是羞也羞死人了。

柯柯随翩翩回翩翩的院子时,又听翩翩念叨了“青儿哥哥”几句。

如今在场的只有她们两个,柯柯忍不住好奇,终于轻轻戳了翩翩一下,“你是不是对你的青儿哥哥有好感?”

“当然有好感了。你没听早先长乐和小鱼儿说么?青儿哥哥又有才,又有貌,关键是他脾性温柔,待人温和,为人谦逊,真是再好没有的一个人。”

柯柯偷笑,“既然你对他有好感,不如让你嫂嫂给你们做主定下亲事。两好搁一好,以后你们就成一家人了,这岂不更好?”

翩翩如遭雷劈,随即举起拳头轻轻捶了柯柯好几下。柯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之后却轻叫一声撒丫子就跑。

翩翩脸红如血,拎裙子就追过去,“死丫头尽胡说八道,你别跑,看我抓住你有你好看。”

柯柯笑嘻嘻回头冲她做鬼脸,“我说的都是为你好,你考虑一下啊。”

“考虑个鬼啊。柯柯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我就把你偷看话本的事情,告诉你母亲。”

这可算是捉住柯柯的痛处了,一时间她也顾不上跑了,赶紧回来劝翩翩大小主意。这要是让娘亲知道她一天到晚尽看些脑残书籍,娘亲一怒之下得给她烧干净。就这还不算,还得罚她抄书跪祠堂,真是想想都惨。

柯柯想求饶,偏此刻翩翩跑过来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臭丫头,我让你跑,这次让我抓住了吧,看我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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