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厌世者(1 / 1)

2012年12月22日中国北方x省省会y市

扶着桌上的透明玻璃杯,嗅着杯中液体刺鼻的味道,我如同雕像一般久久呆坐着。杯口无数细碎的小缺口和粘着一圈乌黑的油泥、磨得毛边的杯底座都证明它在这家路边烧烤大排档服役的年头已经不短。杯中装的是散白酒,价格最低的那种。高度劣质白酒特有的辛辣味毫无掩饰的弥散在空气中。酒杯静静的立在被烧烤大排档小工潦草抹过的又湿又油腻的桌子上。旁边是一个铁皮焊成的小炭炉,炭炉上面沾满了油脂和炭灰,已经看不清本色。炉上热着十串羊肉串,每一串的羊脂都被烤化,变成一滴滴的羊油滴落在下面的炭火上,让暗红的炭火骤然明亮一下,随后便有几片带着浓烈羊膻味的炭灰冲起,沾到上面的羊肉串还有更高处的‘雕像’上。当热炭只剩下余烬,羊肉串变成了焦炭,我黑色的头发被炭灰染成花白时,桌上的酒杯还是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只是杯中连一滴酒都没有剩,而我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眼睛连一轮都没有离开。

我的眼中望见的,不是涌动的人流,而是一张熟悉的面容;我的耳中听到的,不是街道的喧嚣,而是一句轻柔的话语。那张熟悉的面容,那句轻柔的话语不断的在我脑中过电影般的浮现,任凭酒精的冲刷却越发清晰。

“云,我想了很久,咱们还是分手吧。你很好,但是咱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努力的想让彼此走进对方的世界,却没有能力做到。也许我离开后,会有一个真正适合你、理解你的女生出现。”

这段话,她用最平和的语气向我叙述,但往日甜软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有着说不出的冰冷苦涩。

手机顺着脸庞滑落,跌在坚硬的地上,和我的心一起四分五裂。

她终于决定和我分手了。

虽然这个日子早晚有一天要到来,但是真正到来的时候,却是这样让人痛苦难捱。

没有解释,没有劝阻,我任由她转身离开。

她说的没有错,除了爱她,我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理由。

我叫周云,23岁,恰好抓住了80年代的尾巴。在一所普普通通的三本大学混了张文凭,学的是当时时尚现在恶俗的网络信息工程。今年刚毕业,或者说刚刚开始正式由学生步入失业者的行列。

我身高175公分,在全民平均身高不断上涨的大环境下,只能算是尚且不会让人歧视;学习网络信息工程专业注定天天与电脑为伍,加上自己酷爱上网、打网游、看动漫,所以体型是标准的宅男型----虚胖。相貌平凡,五官摆布还算匀称,不过一副高度近视镜抹煞了不少风景。

我的家庭很普通,生活在一座小县城里,父亲是工人,母亲下岗后在一家商场里打零工贴补日子。我在省城y市上学,毕业后对所学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前途不在故乡,就毅然决然的决定留在了省城谋生。现在一边在一座电脑城里打零工,一边四处投简历,寻找一份稳定长久的工作。

总的来说,我就是一个“无房无车无工作”的“三无人员”,唯一与标准宅男吊丝不同的是,我身边有她。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同年级不同专业的。她相貌平凡、身材普通,在校花遍地的大学里并不出众。大一联谊宿舍活动时认识的,她喜欢我的慢性子,我喜欢她又软又甜的声音。于是慢吞吞的拖到大三,我们也就成了情侣。

当然,直到毕业我们的关系也仅仅停留在携手转转操场,自习室偷偷说会悄悄话。有数的几次亲热还是在周末学校边的小影院里,不过也仅限于亲亲嘴,就这还会让我们如同做贼,左顾右盼的大半天才能稳住心神。

毕业后众人作鸟兽散,有情人也各奔东西。如同大多数大学情侣一样,我和她也面临着两地生活的窘境。我为生计谋,整日披星戴月也赚不到几个钱,大多还都捐给了日益高涨的房租和生活费,她在父母的要求下回到了她的家乡s市,借着父母的势力顺风顺水的进入了一家私企当上了白领。从日渐稀少的短信和电话中,我明白了象牙塔爱情经不住风雨的通俗道理。

客居他乡,举目无亲。失恋在男人说来,也不是能劳师动众找亲朋好友哭诉的事情。于是,我只好选择回到学校边,那家和她初次约会时的咖啡馆。

咖啡馆是专门以学生为主要客源的那种,价格也算低廉。可是即便如此,对于穷困潦倒的我来说,咖啡加甜点的套餐还是太过奢侈。

猫屎喝不起,猫尿还能承受。于是我选择了来到街对面的大排档。隔着马路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恰好可以看到初次约会时坐的那张靠窗桌子。

十串羊肉串,几杯白酒,隔街遥寄,权当缅怀过去。

午夜时分,在烧烤摊老板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目送下,我挥一挥衣袖,又甩下一堆空啤酒瓶,然后一步三晃的向租住屋走去。

躺在冰冷的床上,酒精烧灼着胃壁和神经,让我难以入睡。二十几年的生活经历不断反复的涌上心头。

从小我就与游戏结缘,一发而不可收拾。游戏朋友很多,现实朋友却没有几个。渐渐的,我变得孤僻沉默,不擅长人际交流,更加不擅长交朋友。很多时候宁可与游戏为伍,也不愿意去跟不太熟悉的朋友玩。

女朋友和我在一起时,总是会问我到底是游戏重要还是她重要。这个我看来根本无需回答的问题却是她的口头禅。

现在,我想,除了爱她之外,如果我会用甜言蜜语为我们的未来编织无数美丽的空中楼阁,也许她就不会那样决绝的转身离开;

我想,如果我能给她一点点安全感的话,也许就不会在她离开的时候只能选择沉默。

也许,仅仅是也许;也许,永远只是也许

痛苦从身体和心灵两方面蹂躏着我,终于让我不堪重负,昏睡了过去。

十二点已过,失恋已经是昨天的事情。明天还要工作,还要生活,还要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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