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在小巷里等的心焦,想追去看看,又怕一会儿小姐回来找不到自己。
左右为难之时,就见黑黢黢的小巷尽头走来一个人,身形像是小姐,但走路带风的风格又不像小姐。
鹿鸣瞪着眼仔细看去,直到北月在她面前站定,还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看什么呢?”北月离她一步远,已经撤掉了脸上帕子,一头保养良好的头发抓的乱糟糟。
不仅是样子,连说话都变了。
鹿鸣哆嗦了一下,“小姐,你干什么去了?”
“给你……给我自己报仇,但是不准说出去。”北月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哦。”鹿鸣点头,“小姐头还疼吗,我们快回去吧。再晚,怕是角门要下钥,可就回不去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家小姐有去报仇的能力,她最担心的,还是回去晚了若是被发现,又少不了老爷的一顿责罚。
“成,走吧。”北月抬抬下巴。
“马车在巷子那头等着了。”鹿鸣跟在北月身后,“车上有衣裳,小姐先换下这身男装,我给小姐梳头。”
看起来倒是个忠心的。
北月到了马车上,利索的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鹿鸣从车里的小柜里拿出一件女装,抖开给她穿上。
随后站在她身后,将她抓乱的头发散开,重新梳了一个简单的斜髻。
张太傅家的马车确实气派,像北月这种骑马惯了的人,坐马车觉得过于舒坦了。
两刻钟左右,马车在张府角门停了下来。
鹿鸣先下车,四处看了看。
将近子时,府里静悄悄的。幸亏她出门之前跟看角门的小厮早就交代好了,看门的小厮早就急的一头大汗等在门口。
“鹿鸣,若是哪日老爷打死了我,你可要记得我是被你害死的。”小厮拉住鹿鸣小声说道。
他手里握着一盏灯,昏暗的灯光下,看见鹿鸣神色有异,“怎的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先跟小姐回院子,改日再同你说。”
鹿鸣转身想扶北月下车,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车辕上了,一条腿曲起,胳膊搭在膝上,另一条腿在车辕下荡来荡去。
脸上表情痞里痞气的,勾着一侧唇角,“原来还是偷跑出来的。”
“小姐!快下来!”鹿鸣吓得险些失了魂。
张太傅素来要求子女们行走坐立皆有规矩,这般坐没坐相,被老爷看见是要挨板子的。
齐北月不等鹿鸣来扶,自己跳下车,“前边引路吧。”
这一天折腾的,她自己都觉得累了,现在就想赶紧找个地方让她睡个觉。
终于“回家”,且不论是不是自己的镇国将军府,先睡一觉再说。
鹿鸣低头,接过小厮手里的灯,在前边默默引路。
张府说来不小,是处五进大院。从角门一路进去,盛夏的景色雅致,桃林竹园,庭院楼栋。北月听着似乎还有蛙叫,想必后院还有池子。
太傅大人的宅院果然非同一般,说不得镇国将军府大虽大,却没人有那雅趣收拾,到处都是杂草歪树。
正想着,两人穿过一处桃园,这时节虽没了桃花,但是结了小桃子。
北月手里捏着一块碎石,两指一弹,从树上打下一颗,掂在手里。
瞧着青涩的模样就知道不好吃,还捏了一手的毛。
北月心里却是欢喜的,重回人世,上天眷顾,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依然感恩。
刚要咧嘴笑,鹿鸣突然不走了,北月手里捏着个桃,差点撞到她身上。
诧异抬眼,就见鹿鸣前面站着两个人。
前边的那个女子一身淡粉衣衫,鹅蛋脸,眉眼带着冷笑,静静看着北月。
鹿鸣垂头,瑟缩了半步,“二小姐。”
哦,张府二小姐,叫啥来着……齐北月搜肠刮肚。
“张晓兰!”
“放肆!”张家二小姐瞪眼,“如此不知礼,该打!”
她身后的丫头就要上前动手。
扬起的巴掌还没落到北月脸上,就被北月伸手挡开。
这是怎么了,这个张晓灵到底什么体质,这么招打。
齐北月想想就上头,刚重生来不过两个时辰,这都被打了几次了。
丫头的手被挡开,颇为意外,五小姐什么时候敢还手了,这还了得!
一巴掌没打到北月脸上,转而“啪”的一下,打到了鹿鸣脸上。
齐北月咬牙。
圆月之下,光线虽然不亮,但她也看见鹿鸣脸上渐渐浮现的手印,还有眼里溢出的泪。
纵然如此,鹿鸣也只不过是咬了咬唇,低下头没吱声。
齐北月默默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个被打惯了的丫头。
她一把将鹿鸣拉到身后,笑嘻嘻看向张晓兰的丫头,“手法娴熟啊,是个好料子。”
丫头一愣,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张晓灵,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好料子?”
“打仗的好料子,赶明儿我跟爹爹说说,丫头你手劲不俗,去军-队里抬锅做饭定是可以的,不必谢我。”
小丫头彻底愣了,看向张晓兰。
张晓兰不知道北月胡言乱语什么,厉声道:“你至晚方归,无视家规,还敢说这些有的没的,给我跪下!”
齐北月看向她,“这么晚了,二姐你在此处又做什么呢?”
“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释。”
“自然是不需要跟我解释,可若是闹到爹爹那里,你觉得,太傅大人会不会问呢?”
张晓兰顿了一顿,“我在赏月。”
月圆之日,确实该赏。
“都子时了,二姐还不休息,想来这月光确实极美。”
张晓兰脸上抽了抽,“你莫说这些,还不跪下!”
“为何要跪?”北月走到她身边,探头嗅了嗅,悄声说道,“我与二姐同样深夜归来,桃园偶遇,何不当做没看见过彼此,各自散去,万事大吉?”
张晓兰猛的偏头看她,“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齐北月弹了弹她肩上虚无的灰尘,“二姐身上有茉莉花香,只是这全府上下都没一棵茉莉,二姐从何处而来?”
“你!我这香,是……”张晓兰辩解。
“是脂粉?”她也有十七了,是女儿家爱美的年纪,知道女孩子会用些头油脂粉。
张晓兰大约十八九岁,不好好在屋里睡觉,打扮的花枝招展,衣裳穿着层层叠纱,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夜深露重的来桃园赏月?骗鬼呢!
“对,是脂粉。”张晓兰入坑。
“见男子,确实是要上妆的。”
“你!”张晓兰颇为心虚,再加上她本来也没料到张晓灵会一下捏住她的短处。
本以为先发制人,制下她的罪,还能遮掩一二。却不想,这丫头什么时候如此观察入微,还敢跟她叫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