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月今日是一身烟色男装,黑色滚白线小皮靴,双手负在腰后,直直站在张之洲面前。
张之洲并不抬眼,只淡淡道:“小兰两手受伤,我帮她治好了九成,但是以后绝无可能成为大骑士。昨日的事,你便不要追究了。”
在中级到高级的晋升上,丝毫只差,便距之千里。这个道理北月是明白的。
张之洲的意思,张晓兰已经受到了教训,不想让北月赶尽杀绝。
北月冷笑,“太傅大人给东宫讲学,难道用的也是这套理论?”
“我给东宫讲什么,还不至于让你指手画脚。”张之洲仍盯着眼前的文书,“小兰毕竟是我的孩子。”
“晓灵便不是你的孩子了?”北月并不想打抱不平,但是她很奇怪,张晓灵受尽欺辱,难道张之洲都不知道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晓灵命该如此,我并不想干涉。”张之洲这才幽幽看了北月一眼。
“不想干涉,便没有原则的偏袒?便不分对错的求情?”
“笑话,我并没有给她求情,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
北月都要笑了,“公道是什么?太傅大人原是这般没有原则的人,是我看错了你。”
张之洲一手摁在案上,面色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你太小,我与你说的全然不是一回事,来日我再与你说。”
北月嗤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二姐的事,恕我不能答应大人。她是一定要严惩的,夫人当着那么多家丁婆子丫鬟小厮的面说的,众口铄金,难道说改便改了?”
张之洲垂眼,“你想怎样?”
“就照夫人所说,让她去张家老宅闭门思过。”
按在案上的手用力压了压,片刻后,张之洲才道:“若我不答应,你又能奈我何?”
“我自然是不能奈何你,但我可以去奈何二姐。从今日起,我有空便去二姐院子里看望她,你觉得,她会如何?”
北月行事相当诡异,总是出其不意。她说的话有时候也不是字面意思,张之洲眉头一跳。
他静静看着北月,对面的女孩带着一丝冷笑看着自己。
目光对撞,互不相让。
对视了片刻,张之洲眯眼,按在案上的手指收起,淡淡道:“我会安排她去京郊的寺里给夫人诵经,待满一年才能回来。”
这已经是张之洲最大的让步了。
北月思索片刻,“既然大人想要退一步,那我便提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去学舍里住。”
张之洲眉头又是一跳,这丫头真是不简单。
估计早就料想自己不会同意送张晓兰走,故而留了个要求。
去学舍里住,便没人能制约她。她本就对太傅府没什么感情,这一走,更是断了唯一的联系。
“不成。”张之洲淡淡道。
“为何?大人又不关心我的死活,夫人天天找我茬。昨日我还大闹了一场,搞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留我在这有何用,何不让我去学舍住,大家都开心。”
张之洲心里默笑,“若是你坚持要去学舍住,也可以。只是,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在你大法师毕业之前,不准离开京城,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北月眼神晃了一晃,她当然知道张之洲的意思。
她想离开京城去风之谷找齐慎,毕竟那才是疼她爱她的亲爹呢。
可是,落尘大陆这么大,从京城到风之谷相距甚远。身上没点傍身的技能,估计也是很难顺利到达风之谷的。
张之洲大约是知道她的意图,故而这么说。
青云学院大法师毕业,基本落尘大路上九成的人奈何不了她。即便是遇到个别高手,只要跑得快,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北月虽然好奇张之洲是怎么知道她就是齐北月这件事的,但还是觉得现在不是问他的时候。而且,估计她问了,张之洲也不会回答。
算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是为了自己好,北月还是乐意借坡下驴的。
“成!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张之洲眼神里一丝灼亮不易察觉,转瞬即逝,点了点头。
北月负着双手从书房出来,走在长长的廊道上,正琢磨着明日上学的事。
没成想,迎头遇上了怒气冲冲的夫人,正带着身边的嬷嬷走过来。
廊道不算宽,北月丝毫不畏惧,看着夫人慢慢在自己面前站定。
张夫人大家闺秀,衣着依旧华丽低调,纵使心里再怒再痛,也没有丝毫失了身份。
“你以为你赢了?可你别忘了,你依旧是张家的小姐,你的未来,还攥在我手里!”她几近咬牙切齿说道,面上狰狞尽显。
是啊,她是当家主母,北月得罪了她,以后还是要找夫婿嫁人的,这事怎么也绕不过张夫人去。
北月明白她的意思,不在意般笑笑,“来日方长,谁知道以后的事情会怎样呢?不是有句话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今日你还是太傅府的夫人,说不定明日便换了人来做。你说是不是,母亲?”
夫人咬牙,“你,你满口诅咒,竟然这般与长辈说话!”
北月摇头,“夫人有这工夫与我纠缠,还不如省些力气多给二姐收拾些东西,我可听说,近郊的寺里颇不太平呢。”
“小兰哪都不会去!你别做梦了!”
“二姐要去哪里,自然不是我说了算的。”北月眼神往身后瞄了瞄,言外之意很明确。
夫人看向张之洲的书房,“不,这不可能,大人明明答应我……”
北月冷笑着行了个女儿礼,“女儿还有功课,先行一步了。”
夫人顾不上齐北月,带着嬷嬷急急往书房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北月还没去上学,就听到夫人院子那边一阵吵闹。原是张之洲令人封了张晓兰天赋,将她送出了城。
至于送去了哪里,下人们打探不到消息,北月却是知道的。
大炎国的寺庙大多都是废弃不用的,说是送到寺里去,实则与软禁无异。
夫人少不得要去张之洲那里闹上一闹,张之洲想来是安抚下来了的。
说来,张晓兰与人私通一事,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北月手里的信也只是信口胡诌,那封信她早就烧了。
张之洲回来之后却没有命人深入调查,想来他也是知道了真像的,不敢继续查下去。
不过这都无所谓,事实是怎样,北月与他心知肚明。
只是,北月好奇,张晓兰被送走,她的情郎会作何反应呢?对方又到底是谁?
还有她令嬷嬷去赌坊买锁法链,她又怎么会知道锁法链这种邪恶东西的存在,还能指引嬷嬷去买。
她知道的这些,又与她那个情郎有无关系?
北月想了不少,这件事直接去问张晓兰,她定不会说的。想个什么法子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