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月虽然只活了十七年,却经历了别人几辈子都经历不了一回的事。
跟在齐慎身边,南征北战,走遍了半个落尘大陆。
与魔族决斗一场,战死。
然后又重生。
重生之前还进入到了从未听说过的虚空之境。
认识了这里的大王。
想想,这哪是人干的事。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没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在镇国军中,真真是男人无数,但就是没有那样一个人,能让她心动一下。
上到将军军师,下到小卒伙夫,无一入眼。
这次好了,真遇上一个看上眼的。
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的,是那次在水塘边?还是骑战马?亦或是昨夜,躲在树后,看见他衣角翻飞几下,就将巨蛇勒死。
亦或是,从最开始就难逃命运安排。
反正,她齐北月是看上明泰了。
既然是她看上的人,自然要搞到手,啊呸,追到手,啊呸,哄到手。
明泰不动声色,推开北月的肘,安然放到了桌上,动作虔诚又平顺。
北月勾唇,“不好意思了?”
“不是。”明泰仍盯着眼前的银箸,“只是颇为意外。”
“那你怎么想的?”北月问道。
明泰看向北月,双眸对上那双杏眼,因为水汽未消,还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我与你,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甚看上看不上。”
这倒是实话,两人都不能时常见面,谈情说爱似乎颇为艰难。
但其实,这明明也不难解决。
不过是他推辞的委婉说法而已。
北月听出了言外之意,也不觉得尴尬,自顾盛了碗鸽子汤,用小勺一点一点喝的斯斯文文。
明泰见她没甚反应,长长吁了口气,又给她倒了杯水。
竟然没敢再次递到北月唇边,北月也就装作看不见。
一顿饭吃完,北月伸了个懒腰。
明泰问:“可是累了?”
“哪那么容易累,躺了一天,都躺乏了,想出去走走。”北月看向大门外。
夜色郎朗,后花园还有虫鸣蛙叫,倒是很想去看看那个池塘是什么样子。
“那便去吧,时候尚早。”明泰起身,“我还有事,叫虹烈陪你。”
“虹烈哪有你那份的安全感,我才不要。”北月摇头,“不过是去后花园看看,又不危险,无需人陪。”
说罢,站起身来。
“慢着。”明泰道,“先喝药吧。”
拍了拍手,就见虹烈端了一碗药来。
依旧是浓黑的药汁,在青瓷小碗里晃来晃去,被修长白皙的手指端到了自己面前。
北月低头看看,药汁里一张白兮兮的小脸,苦哈哈的模样。
她抬眼看向明泰,“你帮我尝尝,苦不苦。”
虹烈:……
明泰:……
“是药当然会苦。”明泰道。
“你尝过的就不苦。”北月复又坐下,大眼睛眨眨,含笑看着明泰。
“别闹,快喝。”明泰道,端着药凑近北月唇边。
女孩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你尝一口嘛,你尝一口我就喝。”声线软糯,带着撒娇的尾音。
虹烈感觉耳朵要瞎了,不是,是眼睛要聋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看见听见这些。
明泰看看一旁抬不起头的虹烈,有看看手里的药汁,终于,低头抿了一口。
唇上沾了水渍,灯下泛着光。
舌尖舔了舔唇,嗯,确实苦的很。
忽的,一双小手揽住了明泰的脖子。随后,眼前一暗,凉丝丝的触感压到了唇上。
明泰瞪大双眼,多亏了他几千年修行,稳住了身形,手指将青瓷小碗捏的贼紧,这才不至于摔了手里的碗。
北月小巧的唇瓣在明泰唇上浅尝辄止,舔了一圈,咂咂舌,“真甜。”
与晌午那会儿说的一模一样。
明泰两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北月,连推开她都忘了。
虹烈捂着眼,连声说着“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一溜烟消失。
北月两臂还挂在明泰颈上,笑道:“脸红了,害羞了?”
这流-氓,还相当自豪。全然忘了,以明泰的法力,一招就能要她小命。
明泰沉了脸,“你怎么这般……没有女孩子的矜持。”
“我若是矜持,你会让我亲吗?”北月笑笑。
奸计得逞,管他答应不答应,亲了就是自己的人。
北月撤回双手,拍了拍,一脸得意,“你不是要忙吗,快去吧。我要去赏月了。”
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到明泰身边,从他手里拿过药碗,将晾的正好的药一口喝尽。
青瓷小碗“铛”的放到了桌上,拉回明泰的思绪。
北月则已经瘸着腿走出了大殿门口。
明泰伸手在唇上抹了一把,意犹未尽般,勾了勾唇。
忽的,明泰脸色一沉,恢复了刚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手一伸,华丽的法杖召唤在掌心,明泰握紧,出门去了。
北月在后花园逛了一圈,月色娇俏,一如十五岁的少女。
不愧是虚空之境大王的后花园,修葺的极为雅致。池塘水阁,还有一艘小船,盛夏的夜风一吹,将小船晃了一晃。
北月感觉,那阵风仿佛吹到了心头,温暖的不像话。
她寻了处水阁的石凳坐下,抚了抚下巴,“虹烈!”
虹烈幽灵一般从北月身后冒出来,“姑娘,有何吩咐?”
北月扭头,“你果然跟着我。”
虹烈垂眸,躬身,“主子吩咐奴才跟着姑娘,怕姑娘有什么需要身边没人。”
北月勾勾手指,“我需要点东西,你给我去弄。”
“是什么?”
“灯芯草。”北月说道,见虹烈神色没什么变化,想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我需要几棵就好。”
虹烈眼珠在眼底晃晃,“姑娘什么时候要?”
北月将小腿搭在另一个石凳上,“我腿伤好了,余毒清了,回去之前就要,大约两三日工夫。”
虹烈点头,“好,奴才这就去交待。”
北月挥挥手。
虹烈离开,她这才撩开长裾,看自己小腿上的绷带。
这时候倒是比晌午时候的痛痒差了很多。
连牧师都无能为力的荆棘刺,噬骨影的毒。
她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想到的两个人,鸣哨和齐慎。
北月眯了眯眼,明泰,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这虚空之境,想来也不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