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文从侯爵府出来时,天上已经挂满了星星,到了逛夜市的时候了。侯爵府占地很大,游览一番确实要消耗一整个下午,但那是艾琳的工作。高文和莱茵斯就坐在屋中,哪儿也没去。
当一颗金苹果摆在莱茵斯面前时,他心底对权力的渴望被彻底诱发了出来,一瞬间便打消了对对方的一切怀疑,转而开始将对方视作自己一生的挚友。他并非排除了高文是骗子的嫌疑,只是对方下注太重,筹码太高,诚意太足,自己已经无法拒绝了。即便未来会因此而万劫不复,这也是自己必须甘之如饴的注定命运。
在吃下金苹果之后,莱茵斯和高文之间的关系自然不可能是“雇佣”,他们是利益共同体,是“盟友”,或者叫“合伙人”。高文需要利用对方的血统,莱茵斯则仰仗高文展现出的洞察力——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的密室会谈,让莱茵斯坚信了这一点。高文是小说家,论空口白话的水平,仅输给相声演员和传销从业者。在可见的将来,因为利益这条纽带,他们的关系坚不可摧。
对于如何最大化利用剩下的一枚金苹果,高文曾有过很多种设想。下策是将它吃掉,中策是进行拍卖,上策就是像现在这样,将它当作入股的本金,进行一次长线投资。
在金穗城中,最值得投资的人自然是住在双子尖塔里的那两位:贝德维尔骑士和丝特芬妮法师。但是显而易见,自己见不到他们,他们也不会为区区一颗金苹果而动心。能找到莱茵斯这样的人进行投资,高文已经十分满意了。
付出了一颗金苹果,不仅仅有远期的回报值得期待,现在就有一项已经握在了手中:高文得到了一张黑卡。
这张卡由黑曜石制成,巴掌大小,上面刻着霍尔家族的家徽:一只双头狮子。凭这张黑卡,高文可以自由出入霍尔家名下的各种产业。最现实的一点,高文以后吃的肉有着落了。要想成就一名合格的骑士,需要吃下和自己等重的猪肉,这是至理名言。
从侯爵府侧门出来,高文放空大脑,不再去想和莱茵斯达成的协议。眼下陪艾琳逛夜市才是重中之重。
翡翠河南岸自然也有夜市,但总不如北岸的繁华。刚赢了一笔快钱,很难压抑住消费的冲动,路程也不算太远,高文拉着艾琳这就出发,算算时间,如果柯尔骑士连夜赶路,明早就能到金穗城,这可能小姑娘在外疯玩的最后一个晚上。
走在跨江大桥上,星光下的河水像墨一样漆黑,只偶尔泛出一条条亮线。沿着河道向远处看,那些星光都在水中晕开了,糊成一片。
艾琳突然说道:“高文,我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过了十八岁,成年了,长大了,当然会不一样。你以后也会长大的。”高文回答道。
“我也会长大吗?”
“每个人都会长大,你当然也一样。”
“等我长大了,你还会是我的骑士吗?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只是男爵家的小姐。你会去找真正的公主吗?”
艾琳问的很认真,头高高的扬起,圆圆的下巴变得尖了一些,头发向后散落,露出漂亮的额头。她的眼睛中透露出不自信,但依然强迫着自己不要眨眼。就像公主依赖骑士一样,在过去的这些年中,艾琳对高文怀揣着相同的情感。旧高文傻傻的,固执的维持了她的童话王国。但现在她敏锐的感觉到高文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她惶恐着,担心自己的小小世界就要崩塌。
和大艾琳快二十岁的柯尔骑士相比,高文更像哥哥一些。不是说柯尔不称职,只不过已经有了两层代沟了。
高文蹲下身子,双手按住艾琳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同样认真的说道:“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是你的骑士,公主殿下。”
艾琳伸出一根小指:“拉钩。”
“拉钩。”高文也伸出一根小指,和艾琳玩起了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陪女人狂街向来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这可和年纪无关,从六岁到六十岁,在这一点上女人从没变过。折腾到临近午夜,艾琳才消磨光了精力,才答应会旅社睡觉。虽然腰包鼓了,但也不能就在附近找一间旅社,高文在给柯尔的信中指定了一家,他会到这里来接艾琳回家。
又横穿了一边跨江大桥,回到了南岸,找到那一家旅社,定了两个房间。在和从门缝中露出半张脸的艾琳互道晚安之后,这一整天才算过去。
第二天清晨,高文起的很早。洗漱穿衣之后,来到旅店的大堂,在大堂的座椅上,高文看到了柯尔骑士。他一身风尘,十分疲倦。对于一位二能级的骑士而言,连夜赶路不是什么负担,他的疲惫,恐怕更多的来自精神。
柯尔在看到高文的时候,立刻站了起来,向前迈了两步,急切的问道:“艾琳她?”
“估计在睡懒觉。”高文答道。
柯尔立刻松了一口气。高文将自己的房间钥匙交给对方,说道:“她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中午才交房,你可以休息一下。既然你来了,她就交给你,我这就去学校报道。”
接下来柯尔说了一堆责怪艾琳和感谢高文的话,高文一一应着。从柯尔的话中得知,艾琳这次回去恐怕要面临一个更长,更严格的禁闭,高文除了为她默哀,没有其他事可做。这次艾琳离家出走的事件,高文在柯尔处刷了一波好感,但在艾琳的父亲,德隆镇的男爵大人那儿恐怕相反,他是一个老派贵族,更愿意相信是高文带坏了自己的女儿。如果高文还在小镇里,恐怕日子不会好过。
当然,高文不在乎这些,他的时间不能再花在这种小事上了。
拿出一小袋金币,晃一晃,大约有二十枚。高文将它递给了柯尔,说道:“麻烦你转交给我的母亲,第一次进城,手气不错,赢了一些。”
这种小忙柯尔当然要帮,他接过钱袋,束在腰间,回答道:“好。”
这就算将艾琳交给他的哥哥了,高文离开旅社,向金穗城骑士学院走去。
今天是春三月二十一日,距离直面巨龙,还剩下最后的二十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