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很爱读书
我是非常爱读书的,可是在一个小乡村里,书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东西。村里的老人们管学知识学文化统称为“识字儿”,即使你上的是理科专学分子式。上学的目的是为了识字儿,升学的目的是为了“多识字儿”。
当我留学回来以后,奶奶是这样向别的老太太炫耀的:我家默默不光识中国字,连外国字都认识。几个老太太鸡捉米似的边频频点头边夸奶奶真是好福气,修下这么个有出息的孙女。我从来没有给奶奶解释过什么是外国什么是外国字,我知道我其实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在村人的眼里,世界上就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中国,一个是外国。
奶奶不识字,可奶奶敬惜字纸的行为却一直刻在我的心里。奶奶每逢看到有字的纸,不管是在夹缝里还是在院角那儿,只要她看到了她就一定会拿给我看看有没有用,直到我肯定的说没有用了奶奶才拿去或者引火或者糊窗户。
我的读物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月份牌上的生活小百科或小笑话等;一种是盗版印刷的十六开本色情凶杀杂志;第三种就是大部头的武侠小说了。
对于我来说,课本实在是太小意思了。往往是刚发下课本不到一天我就能把整本书都通读一遍,甚至同时就划分好了段落大意总结出了中心思想。
我旺盛的精力和充沛的脑力缺乏正确的引导和良好的应用环境,于是我用最直接最本能的方式来自我引导。在当时农村有限的条件下,只能是看武侠小说了,现在想来,武侠书应该算是当初看到的最有文化的文学作品了。
我也愿意看小人书,可是小人书很难借到,而且费好大劲借到了又会很快的看完。再说,经过千手万手的小人书总是缺头少尾,所以看了不如不看,不看至少心里不会发闷着急。其实,缺头还好说,根据后边的情节发展可以猜,少尾就不好办了,那个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往往成为最大的最诱人最急人的悬念。
村子里有个小卖部曾卖过小人书,几分钱几毛钱的样子。我就把自己的零花钱攒起来,攒多了就去买一本看。可是不久就把里面的小人书买遍了,而那家小卖部却再也不肯进新书了,理由是卖的不好。
这件事很让我恼火了一阵子,恼火也没有办法,就希望有一天自己家也能开一个小卖部,进很多很多小人书,自己愿怎么看怎么看。
一年一家只买一本日历,最多也就有366个生活小常识罢了,就这还得赶闰年的时候,何况还有很多是重复的,所以月份牌不是我的阅读向往。那些言情凶杀的杂志是借来的,一般都是由那些在外打工的人带回来的。这种书我也不是很爱看,因为我其实很胆小而且记忆力又出奇的好,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书中的某些情节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我也只是觉得怕而已,事实上那时侯我对书刊杂志是没有任何的鉴别能力的,只要是有字的我都爱看。
虽然人生没有如果,我还是想说一种假设:假设当时我是生长在城市里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今天的我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我读大学中文系的时候,有一天坐火车回家,对面一个小女孩把书伸过来问我一个字。我很耐心的告诉了她读音随后给她讲解了意思,然后问她:小妹妹,你看《红楼梦》你能看得懂吗?那个小女孩说:我们老师说了,我们已经五年纪了,应该看一些世界名著了。
看着小女孩又埋头书中认真阅读的表情,我陷入了沉思:自己五年级的时候干什么呢?!正在为争一本本武侠小说而和别人闹的不可开交呢。哪里听说过“世界名著”这个词呀!决定一个人成材与否的因素主要有三:遗传、环境和教育。事实上,除了位于两极的白痴和天才,人和人的智商差不了太多。那么,就是由环境和教育来最大程度的在后天影响一个人。良好的环境是可以形成广义的教育,而教育本身又是一个良好的环境。
我虽然生在农村长的农村,可是我没有抱怨过什么,因为牌是上天发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打好上帝发到自己手里的这副牌。
武侠小说也是不容易搞到的,因为武侠小说一般是大部头,看完用的时间要相对长一些。若不是很好的朋友,一般是不高兴借出的。
好在我的好朋友小霞也是个书迷,我可以从她那里借到一些。再有就是从自己的叔叔那里借,叔叔在辈分上是叔叔,年龄却比我大不了多少,所以和我很谈的来,我就又多了一条借书的途径。另一个爷爷家的叔叔也爱看书,可是整天看的是通俗歌曲什么的,除了几个字以外全是1234567,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喜欢。有时候我去大姑姑家,也可以从小哥哥那里借到几本武侠小说,可是路途太远,我不常去。这些叔叔们哥哥们最最好的一点是一般不会朝我要回他们的书,因为他们也知道他们的书在他们的手里迟早也是丢了或者被别人借没了,还不如干脆给了我呢,他们都知道我是如何爱书如命的。
2疙瘩汤的新做法
我爱读书有时间读书是因为妈妈用自己的辛苦保证了我的读书时间。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妈妈带着我和年幼的弟妹,五个人的农活却只有一个人干。而且那时侯农村人均耕地面积比较大,再加上地头的包担等,有十多亩地。我姐弟三人不仅帮不上妈妈什么忙,反而拖累妈妈,让妈妈挂念,到地里干活也无法完全的塌下心来。好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慢慢的我也就学会帮助妈妈做家务了。比如会把桌子擦干净,会扫掉地上的垃圾再用小簸箕撮出去倒到猪圈里。最重要的是我会做饭了。我做饭其实就是烧火。
妈妈下地之前先往锅里添好水,再拿出适量的米来放在锅沿上,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先把水烧开然后把米放进锅里再烧一会儿等水开了就可以了,至于水开了米熟了还是没熟我就不知道了。虽然妈妈告诉我尝着米不硬了就是熟了,可我一连尝好几口也不一定能尝的出来。不过没有关系,即使米不太熟,灶里的灰烬也足可以把米饭焖好。
妈妈下地回来以后再炒个菜就可以开饭了。一般是不炒菜的,切点儿腌萝卜就行了,有的时候切也不切一下,一个人直接拿一条啃着吃。其实就算炒菜通常也就是大白菜、山药蛋或者豆角什么的,也吃甜椒、西红柿、黄瓜等,但是终归是买来的,不如家里自己储存的大白菜和山药蛋来的经济实惠又不让人觉得心疼。
农村的蔬菜总是很新鲜很时令的,地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地里产下什么就吃什么。夏秋两季的菜蔬是最丰富的,除了通常供应城里的那些平常的蔬菜,还有一些产量很少品种很多的野菜让村人们留了下来给自己享用,比如畦儿菜,马生菜,绿木耳等。
我家种有几棵豌豆,这种南方常见的豆类在我们村里可是个稀罕玩意儿。豌豆是妈妈种的,象种花那样间隔开种在院子里种了一排,周围又用半截砖很漂亮的砌了起来。我也确实是把那些豌豆当做花来看的,紫白相间的小花一簇一簇的,很精神的样子。
现在想来,妈妈种豌豆肯定不是为了吃的,而是为了思乡情的那份寄托吧。妈妈还种了稻子,没有水田的地方只能种旱稻,可能因为橘生北方而为枳的缘故吧,产出来的到米似乎不是那么好吃,可是妈妈说好吃。
那天妈妈下地回来我说饭已经做好了。
妈妈说:默默,你写完作业了吗?不是说今天我回来的早不用你做饭了嘛。
我说:我早就做完作业了。闲着没事干,你下地回来又挺累的,我就把饭做好了。
妈妈说:那你做的什么呀?
我说:拌的大疙瘩。
妈妈掀开锅盖一看果然是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疙瘩汤。
可是,为什么每个疙瘩都那么齐整呢?!每个疙瘩都是一样大小的小白球的样子。
做疙瘩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先用适量的水把面粉调成很浓很稠的浆糊状,然后用筷子一次一次的往开了锅的水里拨,等熟了就成了形状各异的疙瘩。但是,我没有见过大人拌疙瘩,怎么也猜不明白面粉怎么可以变成千资百态的疙瘩。我倒是见过奶奶捏饺子的时候和好的面团,于是我也照猫画虎的和了一个。可是,疙瘩的形状是怎么弄出来的呢?我捏来捏去总也捏不象。不知道我当时的小脑瓜是怎么想的,反正最后我就是一口一口的咬那个面团,然后再一口一口的吐到锅里去。
妈妈用笊篱捞起一个疙瘩一看,果然上面有几个小牙印。
自己家的孩子不嫌脏,妈妈吃完饭后评价说做的真好吃。
3大家跟我学施肥
我家的地很多,干活的却只有一个,就是妈妈。
妈妈没有娘家人,所以根本别指望有娘家兄弟会来帮她一把。
婆家倒是还算有几个人,可也指望不上什么。
我大姑家住在另一个县,况且她家也是一大摊子事。
小姑家倒是本村的,可小姑家的孩子还小,离不开娘。
爷爷奶奶在选择是先帮大儿子家还是先帮小儿子家的时候也往往是先帮前者。因为伯伯是换亲,其中有种种或明或暗的厉害关系。等爷爷奶奶忙完自己地里的活再帮伯伯家忙完以后,时令往往已经过的差不多了。
我正在上小学五年级,还有一年就要小考了,学习耽误不得。
妹妹水墨刚上一年级,一来太小根本不顶用,二来学习上也是不能耽误的,虽然那时侯农民还不懂大道理比如“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等,可他们都知道种庄稼的时候出来的苗子要是不好的话以后再怎么施肥也是白搭,所以水墨的学习更是不能耽误一星半点。
滨墨最小,少哭几声少闹一阵儿不累着人就谢天谢地了。
妈妈唯一的希望就是爸爸能回来帮她搭把手,可是爸爸在遥远的佳木斯。他要回来干农活的话,家里五口人的杂花嚼裹从哪里来?给老人打的供给从哪里来?粜粮食根本粜不出多少钱,再说把粮食粜了家里人吃什么,所以母亲咬牙坚持着不叫父亲回来。
母亲就那么一个人坚持着,家里不种那些精细娇贵需要人伺候的作物,种些比较耐实的粮食作物比如玉米什么的。种玉米的时候,把玉米粒种下以后浇几次肥水就不再管它了。别人家又除草又提苗的,我家不做这些,任那些野草疯长,谅这些野草再高也高不过玉米!等秋天收成下来以后也比别人家不少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经过和野草的斗争而生存下来的玉米当然不会比那些在农人的侍弄保护下生存的玉米差,麦子也是一样的道理。
在村子里,我家一直是领风气之先的。比如当别人家还在用手拔草或者用小薅锄锄草的时候,我们家就在用除草剂;当别人家呼亲唤友的一人一把小镰刀在用人海战术割麦子的时候,我家在用联合收割机;当别人家还在撒化肥改沟子浇园的时候,我家几乎一个人就可以完成别人家几个人才能做的事情。这是我的一大发明,后来在村里广为流传。
我那项高级发明的动机是因为我想偷懒。我家真正的壮劳力只有妈妈,所以一旦农忙时候妈妈实在忙不过来但时令不等人的时候就需要我披挂上阵了。施肥和浇水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施完肥以后最好马上浇水,这样不仅可以防止养分的流失,而且更有利于植物的吸收。可是要我钻到高高的玉米地里去施肥实在不是我情愿的,里面热死人不说,玉米秸上各式各样的毛毛虫也足够把我吓的望而却步了。在玉米地里,抬头望不见天,低头看见的全是膝盖深的野草,野草里还不定有什么虫子呢,前后左右一看是密密麻麻望也望不穿的玉米秸,玉米秸上又爬着虫子。天呀,一想起这些我就吓的要命。可是我不去还不行,妈妈要改垄沟,必须有一个人负责施肥。
我就在地头的垄沟里铺了一块塑料布,然后坐在那里往流经的水里一把一把撒化肥,刚抽上来的清清井水溶解了肥料唱着欢快的歌流向了田间。虽然化肥的气味还是那么的刺鼻子刺眼,可是却可以很快的飘散在风里,比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不得不干忍着可强多了。
这样虽然会浪费一点化肥,可我已经事先在水底铺好了一大块塑料布,暂时熔化不了的也不会沉到泥土当中去,先沉在塑料布上等着新来的水把它带向农田,损失已经降到了最小限度。何况,最起码说我不受罪了。一边往垄沟的水里有规律的撒化肥一边可以抽空看看青草,看看太阳,再看看远处辛勤工作的农人。在清新的空气蔚蓝的天空下,劳动着的我是非常快乐的。
地头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见我悠闲的坐在地头垄沟畔的青草上,将手中一把又一把的晶莹抛洒进了清澈的水流中,停下来问我在干什么。我就告诉他们我正在干什么。都说时势造英雄,其实英雄也造时势,第二天就有人模仿了,不几天就一阵风似的让全村的人都接受了这种全新的施肥模式。
只是越往后来越没有人知道那是我的发明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我回村的时候看到大家还在用我发明的办法施肥浇水,只是已经没有人知道当初我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曾经引起了多少人的驻足观看。大家都习惯了这种方式,反而觉得非要钻到玉米地里挨个儿给每棵玉米施肥是多么的傻乎乎呆瓜瓜木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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