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的两个小儿女模样真真是极好的,仿佛璧人一般。到网明帝俊朗的面庞上现出微不可查的笑意,缓缓颔首道。
“免礼罢!”
此刻俞蕴之随着楚尧的脚步,兀自上前一步。伺候在一旁的宫人梅芽早便将上好的大红袍给端上来,俞蕴之轻笑着接过梅芽递来的茶盏,直接与楚尧一齐跪倒在明帝面前,身子前倾,朝向当今最为尊贵之人奉茶。
明帝先接过楚尧手中的茶盏,轻啜一口,而后从袖中取了一个红封,递到楚尧面前,待俞蕴之敬茶过后,随即又赏了她一个红封。瞧着明帝微微上挑的唇角,秦皇后便知晓圣人极为欢喜俞蕴之这个儿媳。他楚尧也真真是好运道,秦国公府是什么门第,居然能瞧上这么个温吞性子,果真有眼无珠!
秦皇后心头愠怒的很,偏生面上还不能现出半点端倪,微微低头,掩住眉眼间的异色,将早便准备好的红封交给二人,方才说了两句颇有深意吉利话儿。
“你二人可要抓紧些,本宫与陛下还准备抱孙儿呢!若是你们早些诞下娃儿,也是难得的喜事儿。”
如此开口,秦皇后自然不是好意,孩子哪是那么容易怀上的?只消在俞蕴之膳食中加上些寒凉之物,使得宫寒,那楚尧恐怕连嫡出的子嗣也无,哪能承继大统呢?
秦皇后心下倒是好盘算,也并未在明帝面前刻意为难楚尧二人。等到退出未央宫之时,俞蕴之依旧未曾得闲,径直往秦太后所居的万寿宫中赶去。
之于秦太后的脾性,俞蕴之了解的也算透彻。这位虽说出身太尉秦家,但却少了秦家人藏在骨子里的汲汲营营,便仿佛看透了世事一般,除了对皇家子嗣看重几分,余下的只消不越了规矩,秦太后也不会理会。
此刻俞蕴之腰腿间仍有些酸软,但比之先前却要好上几分。楚尧紧紧握着她的左腕,掌心带着的热度便仿佛烙铁一般,让俞蕴之有些手足无措,却仍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此番情景被楚尧收入眼底,薄唇也不由勾起了一丝笑意。
入了万寿宫之中,秦太后并未为难他们夫妻二人,赏赐了不少罕物儿,便连一人多高的南海红珊瑚都有三株,在日头上熠熠生辉。这般成色的红珊瑚以往俞蕴之也曾见过,但一口气儿取出三株用以赏赐的,秦太后还真是头一个。
秦太后这一关好过,但永宁宫定然不会安分。
思及在大婚之前安贵妃安插在她身畔的翠浓意浓,以及口口声声要给她验身的嬷嬷,一个个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若是没有安太后授意,这起子刁奴也不敢如此嚣张。
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暗色,俞蕴之莲步轻移,不多时便与楚尧一齐行至永宁宫前。比之巍峨大气的未央宫与清隽雅致的万寿宫,永宁宫之中倒是并无什么出挑的地界儿,说是金碧辉煌,但这些金玉之物还不若古董字画来的矜贵,便这般摆放在明面上,平白添了几分粗鄙。
将将迈过宫门槛,便有着了藕粉服制的宫人迎了上来,姿态婀娜,瞧着倒是不错的。俞蕴之定睛一眼,发觉这宫人真真眼熟至极,不是翠微那心思深沉的丫鬟还有哪个?
今时不同往日,俞蕴之现下可是堂堂大皇子妃,位同正一品大员,翠微这宫人见了,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恭恭敬敬的冲着楚尧与俞蕴之福了福身子,开口说道。
“奴婢给大皇子/大皇子妃请安。”
翠微将将二十出头,正是姿容最盛之时。眉含远山,水眸微挑,配上雪白的皮肉,盈盈望着楚尧,神态含羞带臊,这模样让俞蕴之心头不由嗤笑一声,怨不得这贱蹄子前世如此针对于她,原来是觊觎楚尧,还真是痴心妄想!
见着翠微的模样,楚尧鹰眸之中划过一丝冷色,心中厌恶之意喷涌而出,不过倒不好发作,毕竟翠微乃是母妃身畔的得力人儿,若是径直将这贱婢给打杀了的话,恐怕母妃颜面也要扫地。
心中思量一番,楚尧强忍厌恶,并未理会半弓着身子的翠微,手上微微用力,扯着俞蕴之的皓腕,轻车熟路行至永宁宫正殿之中。
现下安贵妃正端坐于主位之上,待瞧见楚尧与俞蕴之携手入内之时,眉眼处划过一丝愠怒,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按在紫檀木桌上头。听得响声,俞蕴之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泛着釉色的汝窑茶盏,心下倒是有些心疼。
“见过母妃。”
俞蕴之与楚尧一齐行礼。
先前桩桩件件的事情,安贵妃对俞蕴之这个儿媳简直称得上厌恶,此刻永宁宫之中也并无旁人,安贵妃也不欲再给俞蕴之这骄横的小娘子留脸面,反正新媳妇儿都是要受婆母磋磨的,旁人也不好多言什么。
红唇微抿,安贵妃玉指上套着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缓缓划过蜀锦裁制的裙衫,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
“阿尧,如今你与俞氏已然大婚,身畔只有俞氏一人,想必伺候的也不周全,赶快挑选两个侧妃,方为正事儿。”
听得此言,俞蕴之不怒反笑,她早便清楚安贵妃并非什么省油的灯,如今她与楚尧将将大婚,便把侧妃之事摆到明面上,着实不给她俞蕴之脸面。若是事情传出去,秦国公府恐怕亦会颜面扫地。
见着安贵妃这般拎不清的模样,楚尧也不禁微微蹙眉,淡淡的开口道。
“母妃,儿臣昨日方才大婚,眼下并无立侧妃的心思,便不劳母妃费心了。且若是侧妃一事传入旁人耳中,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儿臣乃是贪花好色之辈,被父皇知晓也不太妥当。”
楚尧将明帝抬出来,安贵妃自然吃了一惊,美艳的面庞之上划过一丝不甘之色,但却也将话头儿给转了。
“先前本宫赏赐给俞氏两个丫鬟,名为翠浓意浓,她二人脾性都极为妥帖,且举止有度,万一日后行了越矩之事,翠浓意浓也能提点一二,贴身伺候你们夫妻俩儿,真真是极好的,俞氏觉得如何?”
安贵妃一口一个俞氏,俞蕴之心头自然有些不耐,此刻听着安贵妃开口发问,面上挂着一丝浅笑,佯作一副纯孝模样,凤眸中透出濡慕之意,恭顺的柔声说道。
“母妃言之有理,蕴之初入宫闱,若是失了规矩,为人诟病便不好了。日后又翠浓意浓待在身畔,也不会生出岔子,等到蕴之熟悉了宫中的规矩,翠浓意浓这两个丫鬟也算是劳苦功高,届时将她们送出宫中好生安顿,方才能无愧于心。母妃您思量的如此周全,儿媳真真拍马也难及!”
话落,俞蕴之便极为恭顺的低眉敛目,两手交叠放于腹前,立足的位置也与楚尧远了一步,当真极守规矩。这幅做派气的安贵妃银牙紧咬,偏生又挑不出俞蕴之的错处,着实是让这尊贵的美妇人恨不得将俞蕴之径直打杀了,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安贵妃紧抿红唇,此刻其保养得宜的芙面煞白,配上殷红的唇色,瞧着着实诡异的很。偏生这位自己个儿还不自知,俞蕴之与楚尧身为小辈儿,自然也不好提点。
“左不过是两个丫鬟罢了,伺候你们夫妻二人一辈子又如何?那是她二人的福分!俞氏便不必推拒了。”
听出安贵妃言辞之中的不耐,俞蕴之见好就收,将火候把握的极为不错,不给安贵妃发难之机。
自永宁宫出来之后,俞蕴之只觉胸臆之间都畅快不少,前世里她便是在安贵妃的授意下方才丧命的,心中焉能无恨?只不过碍于安贵妃是楚尧的生身母亲,现下还不好动她,否则若是让夫妻之间生了嫌隙,即便有救命之恩在先,恐怕也保不住她。
回到广阳殿之时,俞蕴之便瞧见了白芍三人,以及翠浓意浓两个贱蹄子。之前在秦国公府,俞蕴之被白芍半夏伺候惯了,若是换了旁人,还有些别扭。现下她们三个回到了广阳殿之中,当真是极好的。
此刻俞蕴之觉得身子乏的紧,楚尧便径直落座在主卧之中的红木凳子上,宫人们也不敢入主卧之中,万一惊扰到殿下便不妥了。瞧见楚尧丝毫没有半点儿移步的意思,俞蕴之便只得自己个儿起身,行至院儿中,冲着半夏吩咐一声,道。
“半夏,你吩咐宫人们备上浴水,本宫要沐浴,浴水之中加入七片生姜,一钱丹参,再添些玫瑰香露便成,而后将浴水搬到耳房之中即可。”
听得俞蕴之吩咐,半夏自然不敢怠慢,登时便冲着俞蕴之极为恭谨的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省的了。”
半夏动作极为麻利,过了不到两刻钟功夫,浴水便已然备好了。俞蕴之离开主卧,掀开耳房的帘子,踩在小杌子上,迈入浴桶之中。
原本折腾了许久,身子将一沾水时还有些刺痛,但生姜丹参都有活血通络之效,不多时那股子疲乏之意便褪去了,让俞蕴之不由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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