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权海看着两眼微红的母亲,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呆呆地陪在一旁,这不免让他很是沮丧。
憋了很久,申权海总算想到一个可以转移话题的事情,他尽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母亲道:
“妈,我爹呢,怎么一大早就没有看到他?”
“你爹呀,谁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这个人,要是一天不找点事情做,就一天浑身不舒服,这点你也是知道的。”
“哦,那我先去洗漱下,等会再来帮忙你做饭。”
“那你赶紧去吧,做饭的事不用你操心,早上的饭简单,不用帮忙的,说起来,厨房这个地方,是女人的地盘,以后呀,你还是少进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嘛,就该在外面闯天下,刚刚是妈一时想不开,你可不要往心里去,以后在外面更不要挂念家里,我,还有你父亲,在家里都好得很,我们啥也不缺,你只要在外面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都记下了吗?”
“妈,这话你都说过无数遍了,我早记下了。”
“你呀你呀,妈就是同样的话再说一千遍,也不觉得多余。”
申权海的母亲破涕为笑,用手指爱怜地戳了戳他的额头,让他不要在厨房里磨蹭,赶紧到外面洗脸刷牙去,因为饭菜很快就都做好了。
申权海现在可不想再招惹母亲,生怕一不小心她又情绪波动,所以赶紧听话地走了出去,乖乖打水洗漱一番。
等到申权海收拾利落,饭菜都端上桌的时候,还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依申权海的意思,要等父亲回来一起吃,结果母亲说不必了,谁知道这个天天在家闲不住的人,现在跑到了哪里,又会在什么时候才能转回来。
等他,等他呀,说不定到了后来,连肚皮都饿得贴在一起,也不一定能等到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来个省心的,该吃的时候就吃,只要保证父亲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有给他留在锅里的一碗热饭热菜,那就成了。
申权海想想也是,父亲确实一到了外面,就没早没晚地说不准回来的钟点,反正早上的饭菜确实如同母亲所说,比较简单,不等父亲回来,因此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既然如此,那还愣什么,吃吧。
早饭后,申权海想帮忙母亲收拾碗筷,被再次拒绝了,理由还是相同的,说他是一个男人,不应该把时间花在厨房里面转来转去。
这很是让人奇怪,以前他每次回家的时候,在厨房里面帮忙烧饭也好,清洗碗筷也好,母亲从来都不会拒绝的,言谈神色间还会流露出欣赏的表情,有时还会说他懂事,会体贴人,和他的父亲不太一样。
可是这一回,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突然间,母亲也觉得他一下子长大了,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又或者是,自己离家的日子越来越多,母子关系,不像以前那般亲密,开始有了小小的距离,所以母亲才会和他礼节性地客套一番?
然而看母亲的神色,这种想法似乎又站不住脚,母亲说这些的时候,是坦然随和的,同时态度却又是坚定的。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但现在,难不成,是母亲的观念,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开始悄悄有了转变?
这非常有可能,只是为什么母亲的观念有了这样的转变呢,以前和母亲在厨房里面一起忙碌的时候,也是很开心的呀,他从来没有想过男孩子不应该太多时间花在厨房里,他只是近乎本能地想着,母亲在哪里,他就要跟过去。
跟过去的目的,自然是和母亲说说家常话,或者什么也不说,他和母亲各做各的事,但是彼此都彼此都很享受这种在一起的方式。
这是母亲一贯以来的风格,如果让她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正儿八经地和他聊天,那她会很不习惯,至少也要在手边找点什么事做才行,强行让她什么也不做,母亲会不自在,而他也会马上敏锐地察觉出母亲的这种不自在,并因而不能像平时那样放松。
申权海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和母亲交流,东南西北地随便聊天,觉得无拘无束,母亲自在,他也自在。
然而,突然间,母亲的态度就变得如此坚决,让他在厨房里什么也不要做,就差弄一个标牌,在厨房门前写着“禁止入内”了,至于他该干什么,要么去做自己的事,要么就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呆着。
这让申权海很不自在,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忙这忙那,却完全无法插手帮上半分。
默默又站了一会,申权海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和母亲东一句西一句地乱拉家常,于是他便转身回了屋子。
本以为回到屋子里的情形会好点,哪知照样安稳不住,申权海想着要不要干脆出去走走算了。
转而又一想,还是算了,村子里的一切,和以前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说起来也没啥好看的,再加上他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走在村子里难免不撞到几个熟人,到晚免不了还要不断地打招呼。
而就他现在碰得焦头烂额的光景,心情如此不爽,还要热情回应村子里的熟人,估计到时是真心笑不出来,就算勉强笑出来了,肯定也非常不自然,估计别人也会一眼看出来,到时再好心问上一两句,甚至来个嘘寒问暖啥的,那他岂不是要当场逃跑?
申权海只能放弃这一不切实际的打算,老老实实地缩在屋子里,提醒自己千万要沉得住气,父母总有父母的道理,何必因为这些小事和他们发生不愉快呢。
既然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枯坐着也非常无聊,申权海索性躺到了床上,两手枕在头后,呆呆地望着屋顶出神。
不过,他的耳朵却是始终保持着高度的,留意着外面的声音。
时间慢慢地在流逝,父亲应该回来吃早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