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壮想着他和阿香苦尽甘来的那一天,那样的日子,该是何等地美气呢?到时候,他应该会和他的好哥们程双俊那般,有情人终成眷属,还生一个大胖小子?
不,不是,不是计划好了吗?只生一个大胖小子哪里行,至少还要再多生一个女儿的呀,有儿有女,那才是真的福气。
当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想必,他一定会和他的好哥们程双俊一样,笑得脸都变成一朵花儿吧?
正因为这些,所以当田大壮无意中向阿香讲出那些话时,看似突然,其实是相当自然的,那些话,本来就是他的肺腑之言,如今不过在一个特别的情境下,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而已。
就在这时候,没有一点征兆,田大壮觉得身边的阿香,正紧挨着他的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虽然颤动的动作只有那么一次,但是田大壮确信他真的感觉到了,而且他相信这一次,他没有出现错觉。
难道,阿香心里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她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刚刚他和她说的那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到底代表着什么?
田大壮急急转头,想要在阿香脸上寻找他所希望找到的任何蛛丝马迹——然而,他再一次失望了——阿香的脸,一如他之前早就看到的那般模样,平静的,冷漠的,空洞的,仿佛她身边所有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包括她身边的田大壮,也包括他刚刚那番情到深处的告白——那岂止是普通的告白,更是田大壮发自肺腑的厚重承诺——他还从来没有向哪个女孩子,有过这样的告白与承诺!
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对于阿香来说,都似乎并不存在,当然,更不会对她构成任何影响与触动——她,确乎依然生活在一个只有她自己存在的世界里面。
对于田大壮来说,也许现在惟一让他稍微放点心的是,除了精神恍惚没有正常的反应以外,阿香其他方面都还正常,吃饭睡觉都和常人无异。
也许医生里面的医生分析得是对的,阿香不过是突然之间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有什么事情一时想不开,又或者,以前她小的时候,有过什么大家不知道的病,现在偶尔发作,总而言之,作为医生,非常能够理解他的感受,但是,现在焦急和担心,都是没有用的,只能耐心等待,等等阿香恢复的那一天。
那一天,到底会是哪一天,还要等多久?
医生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来,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小伙子,如果你真的在乎她,还在乎多等她这一段时日吗?”
这倒是田大壮没有想过的事情,说起来好像他身边的同事都对医生普遍印象不好,但是他自己碰到的医生,真的都还不错。
就比如眼前的这位老医生,看起来做医生工作也有些年头了,白大褂下曾经的人世风霜雪雨都被轻轻遮盖,只有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在向别人证明着其主人不凡的阅历,以及因为做医生这份特别职业,而见惯了一次次悲欢离合后才能拥有的镇静。
这话对于田大壮来说,无疑算是一种难得的安慰,这样的安慰从医生口中说出来,就更令这份特别的安慰,有了一份特别的味道。
原来,医生能开的药方,不只有各种各样的药品和五花八门的手术,还有这样独特的一味!
或许,在面对阿香的疾病时,关心则乱,与其说田大壮是焦急,不如说他只是本能地希望阿香早点好起来,他实在看不下去阿香现在明明没有什么痛苦却又更甚于痛苦十分的样子。
那样的痛苦,说是在阿香的身上,其实更多的,是在田大壮身上,也在田大壮的心里,而医生无意中所说的这番话,恰好解了田大壮的心结。
第二天一上班的时候,徐有利就火急火燎地对田大壮说:“大壮,今天厂里临时发来急单,需要一批物料,问题是这批物料以前我们还没采购过,不管是成色还是价格,看来都必须要有人亲自跑一趟,认真先把好第一关了。”
“这么急的单?那,我去吧!”
“你,行吗?”徐有利看了看田大壮,转而又解释道:“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说你业务行不行,而是,而是,你的那个,那个阿香,不是还在医院里吗?如果今天你走开了,能行吗?”
田大壮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头,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可以的,阿香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精神有些恍惚,医生说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休息和观察,暂时也做不了别的,我在与不在,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那好吧,如果有需要,可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一个人憋在心里,自己难受,如果不行,我去也没问题。”
“不不不,还是我去,工厂现在事情这么多,你是采购部的头,轻易不能乱动,还是你留在这里坐镇比较保险些,我去吧,哦,我马上就动身,肯定不会耽误生产的。”
“行,你办事,我放心,那你速去速回,有什么事情或需要,别忘记及时告诉我一声就行。”
直到坐上开往采购目的地的班车上时,田大壮心里想的仍然不是他该想的正事儿,对于他来说,管它什么新的物料旧的物料,还不是一样采购?再说了,说是新的物料,但判断所需要的专业知识,还不都是他已经掌握的那些?所以,理论上来讲,现在业务方面遇到的难题,对于田大壮而言,已经越来越少见了。
既然如此,实在没有必要把心思放在不成问题的问题上,虽然还没有去到目的地,采购的事情暂时也还没有完成,但是田大壮早已把这事儿看成是轻而易举,不过是他跑跑腿多花点路上的时间而已。
田大壮现在脑海中所想的,是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