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色相当健硕的一匹良驹,它身上还托着一个包裹。黑衣人拍拍马脖子,将包裹解下扔给了我。
我抱了个满怀,循着他指示的眼,我赶紧解包裹。里面原来是一套男装,还有不少银两。
本以为不会死也会被折磨得不轻,没想到结局这样。
我抱着包裹站起,犹豫道:“不知壮士为何要救我?”
黑衣人不予理睬,抚了抚马脖子,便果断蹬上马背。“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雄浑的男音在山间回荡,久久不消。
我呆呆的看着他走远,这才赶紧抖了抖怀里的包袱。事不宜迟,我需要赶紧换上这套不惹眼的男装,逃得越远越好。包袱底下,还有一条长长的裹胸?不会吧?我的脸一下子烧红起来。
见四下无人,我赶紧躲到大石后面开始一件件脱掉红衣……
刚束好胸,由远及近听见一道马车疾驰的声响踏浪般“踏踏”传来。那是我来时的方向,莫不是有人追我来了?我吓得赶紧抱将身子一俯,再不敢抬头。
马车在大石前骤然停下,尤望水矫捷的弃了马,直接就向我找来。原来……红衣逶迤的一角隐现,让尤望水眼尖发现了我。
我小小的身体被他紧紧的扣住,尤望水不住的喘气道:“我以为这一次又和你天人永别。总是在你要死的时候,悔恨自己。以后再不会了,我带你走。”
我脸红的推开他,抱住胸前。尤望水耳根红了一下,转过身去。我快速穿衣之际,尤望抽出腰间的软剑,将我脱掉的红衣多处划破,连带着溅在上面的血渍,制造出我被杀害或是被野兽撕食掉的假象。
做女人必成祸水,自此后,一直以男装相扮。尤望水本就京城人士,他说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现今哥哥急召,不得已赶回。我跟着他走,心里踏实,也算暂时有了安身之所。
尤望水与我共乘一骑,狭小的马车内,他紧抓我的手不放。我权衡了自己的处境和尤望水这个人,决定与他共处。
尤望水年长我三岁,相貌清雅,性格温和,医术高超,尚未娶妻。是阳谷县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是待嫁女儿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今他对我有意,我何不跟了他,远远离开阳谷县重新生活。
做风流皇帝的女人哪里有做平凡人家的妻实在?我不是个贪婪的人,只希望尤望水能好好待我,驱赶我记忆里的阴霾,和我一同走完简单的后半生。
无奈事与愿违,辗转数日,抵达汴京,来到“燕王府”府邸大门前,排排家丁和一娇美艳妇带队迎跪:“妾等恭候殿下多时。”我的美梦就此打住。
尤望水先下轿,当着众人的面向我伸出了手。我犹豫了一下,随即抛开所有念想,按着尤望水的手小子般一跃而下。
“大哥,这就是你家?好气派啊!”我神神叨叨,站在偌大的门匾下做无限崇拜状。
做够了大富人家的使女,看惯了大宅里的妻妾之争。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之身,怎能再次卷入,我不傻。尤望水若不适合我,我可以再寻人家。
美妇巧笑连连上前一步:“王爷,这是……”
美妇比尤望水还大些,是已逝太后当年指给尤望水的贵妾。尤望水不好女色,又一直在外游历,偌大的燕王府一直都是这个能干的女人在打理。
我的表现出乎尤望水的意料,他自始至终都未提及他的身份,只说上有一个哥哥。他这个哥哥莫不就是当今皇帝赵佶?我能有这样的表现也算合情合理吧,尤望水对美妇不喜道:“你去给小潘安排一间上房,贵宾相待,不可怠慢。”
进了府,舟车劳累的,我很快的被服侍着洗浴、休息。因为女儿身的缘故,所以没让使女近身伺候。倒在香气四溢的大浴桶内,倦意淡淡的困着我。也许只有狠狠的将四肢浸泡,才能解乏。
“小潘公子?王爷让把您的新衣送来。”使女隔着珠帘在外间唤。
“放那里,我自己穿,你出去吧!”
依旧是一套男装,我捡了之前的裹胸重新缠上,换上新衣。湿漉漉的长发一点点被拎干,我简单的在脑后挽了髻,铜镜里慵慵懒懒的模样,一时雌雄难辨。
用餐的时候,我被请到了尤望水的房间。怕是不能喊尤望水了,该喊燕王殿下了,该喊……
尤望水正在亲自布菜,八菜一汤,菜精致营养,令人胃口大开。
“大哥!”我喜气洋洋的喊。
“小潘,快请坐!”尤望水也清洗过,却是昨日模样,一身青袍,清爽清雅,宛若一道林竹。
我盯着他看,忽然觉得自己又想得远了,赶紧收回思想,端坐餐桌前。
“怎么了?自从知道我的身份,就这般……生疏?”
我这样还叫生疏啊?我心里嘀咕,却又感到确实是刻意了。
尤望水道:“我上面有一个哥哥是真,我出外游历是真,欺瞒你的就是一个皇室身份,除却这个身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接过递过来的筷子,尤望水开始为我盛汤,我又开始了微怔,小心道:“你和你哥哥感情很好吗?”
尤望水将汤碗递给我,一撩袍摆坐下,笑道:“为什么这样问?”
“没……没什么,我饿了,我们一起用餐吧!”
其实前世记忆,我对这个燕王的结局是知道的。世人对他众口纷纭,我又岂能妄下定论?
燕王回京,朝廷里大小官员相继来拜,个个来都是带着小厮,大箱小箱的抬进。为了避嫌,这段时间我时常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尤望水不提,我心里对未来却另有打算,准备重拾医书好好钻研,以后亦可做傍身的活计。
我这边枯燥的翻看医书,院子里的两个使女却在叽叽咕咕的说悄悄话。
“那长公主三十多岁了,还是个死了丈夫的人,竟然眼巴巴看上了年轻有为、有胆有色的状元郎。好端端的一个男人的前程就这么被她毁了!我若是状元郎也不会抛弃了家里的发妻,和长公主成婚。”
“是呀,依我看,家里的发妻是假,违抗皇命是真,活该被抓起来啊!”
“都抓进公主府十多天了吧?也不知被长公主折磨成什么样子,该是早从了,男人有哪个美色当前不动心的,况且那长公主虽三十多岁,保养得极好,也没生过孩子,皮肤嫩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保不准成了,生米做成熟饭了……”
女人天性,我支着耳朵听八卦消息。心想,也不知武植和莫西钰考中名次没有?若是考中,若按照两个使女说的,被长公主看中了,还真是一桩祸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