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安因烦恼匆匆离去的身影,落在其余族人眼中,却更像偏袒沈陌黎而愧对族人的狼狈逃窜。
不明真相的沙族人,在险境再次降临之际,完全无法理解翔安所遇何事,更在那份不解中对沈陌黎将他们带入这未知的世界极度不满。
虽经历数劫凶险,然因每次险况都有人在最后关头替沙族人抵挡,使这些并未真正以自己之力抵挡过险情的沙族人,完全无法理解那些抵挡者的艰辛。
他们以自己狭隘的目光看外界,更因翔章及其他长者长期的大包大揽,而觉得强者为他们抵挡灾难,乃是理所当然。
而若沈陌黎这般,在替他们抵挡险难时意外出现的这等险境,委实令众沙族人难以接受。
于灭宇兽的岩浆烘烤下,沙族人虽也曾有过那一瞬间对水的渴盼。
但沙族的躯体本源乃是以沙汇聚,沙水相融下,沙族人的躯体筋脉必然会如沙砾板结,骤然失去所有行动能力。恰是因对自己躯体的认知,使沙族人眼下惊恐无比,更想尽早避开眼前的恶况。
面前无尽的水流宛如一条柔滑的翡翠缎带,飘曳着将沙族人包笼其中,却未有滴水触及沙族人分毫。涓涓若铃声清脆的水声,若是上古神祗遗落人间的一曲奇乐,与人一种洗涤心灵的放松之感。
然而这等唯美之象,却丝毫没给沙族人半点放松的感觉。行走在流动的清水间,他们完全料想不到这方水帘会在何时崩塌,将他们永远留在水流内。
这般一想,使沙族人的心沉重无比,更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恐慌。
于那般畏惧中,众沙族人看向沈陌黎的眼光也由先前的敬佩感激,带上了一抹淬毒的怨恨。
昔日的城池于沙族人而言,非但是庇护之所,更使沙族人成了若常年处在无风雪的花草般不能经历任何挫折的懦弱存在。
纵使眼下沙族人对凶险极为担忧,然除了抱怨带他们来此地的人,众人已然慌了手脚,想不出任何抵挡危险的对策来。他们如受惊之鱼居于岸上,在怨天尤人中又毫无作为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在沙族人嗔怪的目光中,沈陌黎的躯体里骤然生出一道愤愤不平之声:“那般不知好歹的东西,本主你这般待他们,他们竟不知感激,还以怨报德,不若我们就此就众沙族人撇在这处好了!”
声音乍听之下浑厚雄壮,若是粗壮男子所发出。唯有在细细回味下,方能感觉到在那粗犷种还夹带着少数女性的特征。
那时初觉醒的体魄之音,体魄虽觉醒不久,然因是沈陌黎自身分出的魂魄,故在觉醒时便已带有沈陌黎先前的记忆。
于那些记忆中,体魄不平于沙族人此时的表现,更恨不得立即解散去融汇在源流、汪洋内的体魄之力,使众沙族人全掉进周槽那未知的水流中去。
仅是对于体魄所言,沈陌黎却是极为风轻云淡的嫣然一笑道:“他们在惊惧下有负面情绪,倒也不足于怪。沙族人虽不善分辨是非,本性却也未到恶劣得要处决他们的程度。我既决定代小魔兽保护归降之人,更不会就此撇下众沙族人于不顾。”
听得沈陌黎那般说,体魄努嘴仍是不满道:“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得,你若愿意,我便陪你继续帮衬着拉那群不知感恩的人,全当我拉了一堆恶臭无比的屎粪罢了!只不过我以体魄之力呈着他们,这是否会稍不小心让他们足下成空,可就说不准了。”
体魄说得粗俗而愤愤不平,甚至还带着点对沙族不利的味道,然她对沙族人呈带的动作,却丝毫不像话里所言那般有怠慢。
这怨归怨,体魄在恨本主不争之际,亦仅是动了动嘴皮子,并未当真有违背沈陌黎想法做事的意念。她本就归属于沈陌黎的三魂六魄,这初生的意识还是因沈陌黎的应允方才得有。
体魄的性子几句话往下听后,虽觉得与沈陌黎本主迥然不同,但因魂魄同源,体魄对本主的忠诚却半点不应性格的不同而减少半分。
对于自己体魄的信任,让沈陌黎对体魄那般使性子的话仅是淡淡应答道:“我知你不会。”
话音一落,沈陌黎的目光便由躯体内转移水帘前方。在那好似无尽头的水流中,沈陌黎未曾到过此处,却对水帘中的一切好似极为熟稔。
可那份熟稔又好似不属于沈陌黎自己,这使沈陌黎在前行间心底多了份疑问。
以余光瞥向身后,他们来时的路已被流水所封堵。泉泉流水流动在他们四周,更像是在逼着沈陌黎御水,不断往水帘划定的前方而去。
在沈陌黎疑问重重间,苻姬的虚影却是忽跳跃至沈陌黎的体外,神情带着极度不安的看向水帘的前方。
约是过了几息时间,在焦虑中的苻姬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水帘尽头没人可活着离开,纵使是当年雄霸六海的海帝都不能。我等需即刻调转方向,穿过水帘回到沙域!”
由苻姬那不尽担忧的面庞上,沈陌黎恍然明白自己觉得熟稔的原因。
苻姬虽与沈陌黎的三魂六魄非属本源,然在长期的交汇中,苻姬与沈陌黎的一切早已交错相融。于沈陌黎识海里浮现的那丝熟稔,乃是源自苻姬记忆的零碎片段。
于诸多关于水帘的零碎片段里,苻姬虽未想起当年自己与海帝发生了何事。然而在初踏入水帘时,苻姬的内心便没来由的被一股森然恐怖的感觉所覆盖。
身为海帝神魂,苻姬几乎不曾因面前的可怖之景,产生过这种惧怕之情。她有着与海帝相似的王者气魄,更在诸多险难降临时有着极为淡然的内心。
然而苻姬所有的淡然心境,在遇到眼下这平平无奇的水帘后便再不复存在。涓涓流水欢快的激流唱响着,却激发起苻姬心底最深层的恐慌。在这缕恐慌下,苻姬的面色显得极为难堪,本就湛蓝的唇瓣因心底的畏惧而变得惨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