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她看着手里的票盘算起来:梁静是一定要去的,不然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剩下的两张票可以给叶枫一张,这样他可以和梁静一起来。但是还剩下的一张票怎么办?
她不想邀请汪屹,怕因他引起秦宏不悦,也不想让汪屹产生误会。她把票翻来覆去地看,琢磨谁是这最后空位的最佳人选。
“法学院毕业典礼的入场券?”孙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背后,盯着她手里的票说。
“好像还挺难得的。”吴云也凑过来,拿起一张看了看,“这个周末的?”
“周末我有空。”孙玮宣布。
“我也有。”吴云也跟着说,“一起去吧,就当是一次宿舍活动——也叫上梁静。”
问题在几分钟内解决了。两个室友各自从陈盈手里抽出一张票放进自己抽屉里,然后她们端着盆去洗澡,下楼梯的时候还一起唱着最近流行的歌。
“这样的安排也不错。”陈盈想。她拿起手机给梁静发短信,告诉她有关毕业典礼的事。
毕业典礼在学校最大的百周年纪念讲堂里举行。陈盈破天荒地逃了一上午的课,连梁静都为此感到惊讶。四个女孩揣着票,混在人群中向最大的礼堂走去。很多人在拍照,有更多的人穿着学士服、硕士服或者博士服快速穿梭。门外骄阳似火,初夏的热气蒸腾起来,在阳光下活动犹如遭受炙烤。孙玮和吴云遇到几个熟人,她们交换过信息就消失在人流之中。梁静牵着陈盈跟随入场的大队人马一步步向前挪动着,在混乱中寻找座位。
“没想到法学院本届毕业生这么多。”梁静感慨地说。
想在这样杂乱的人群中找到秦宏是不太可能的。陈盈尝试几次后不得不放弃,安安静静地坐在红色天鹅绒椅垫上。礼堂里开着空调,前面挂着恭祝XX级法学院学生毕业的横幅,毕业生们都坐在最靠近主席台中央的位置上,观礼的人群簇拥在后面,有不少人支起三脚架,用炮筒般粗的专业摄影机照相。
不一会儿,礼堂里暗下来,法学院院长和所有教授依次上台就坐。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口哨声。
“大概只有法学院的毕业典礼才会这么热闹!”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陈盈身边,在欢呼声中大喊。陈盈这才注意到她和孙玮今天都化了很浓的妆,衣服风格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同学们静一静,静一静。毕业典礼马上开始。”身着笔挺西装的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说。他浑厚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达到礼堂的每一个角落,人群的亢奋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他的说话方式让陈盈想起在参加模拟联合国时的际遇。
“我知道大家今天都特别高兴,也很开心,但是我们还是要稍微克制一下,以便让典礼按照章程按部就班地进行。”他安慰大家,西服左上角戴的红色鲜花特别显眼。有人在台下喊出他的名字。他笑了笑接着说:“下面有请法学院院长讲话。”
院长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头白发压在黑色的博士帽下。他的出现引起全场沸腾,很多人站起身欢呼,架在过道里的长枪短炮不停地发出快门声,四处都是闪光灯,不少人举起手机录像。这阵骚动过后,院长便开始致辞:
“……曾经以为这段日子非常漫长,此刻都已存盘打包。四年前(也许是两年前、三年前甚或是十年前),夏末初秋,你怯生生地走进这个校园。时间像刚出屉的馒头,饱满且热气腾腾……”
陈盈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人生正在浓缩。她记起两年前自己是如何背着书包,提着拉杆箱来到这个校园。她那天还穿着高中时的夏季校服,是红色的那件。她在校园里没找到接待的人,兀自先去宿舍登记入住。然后根据校园手册按图索骥找食堂,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间总是悄然而逝,在某个不知觉的瞬间人生就拐入下一个弯道,再回首更是物是人非。
“……无论此刻你是多么向往远方,憧憬未来,即将远走他乡,甚至漂洋过海。都请相信我,多少年过去后,你光洁的脸庞变得粗糙,纤细的腰身变得臃肿,在一个飘雪的薄暮,或是细雨的清晨,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柔软地想起这个让你心疼过的校园……”
陈盈的思绪又飘了出去。她那沓交给大使馆的粉色签证申请表还放在宿舍书架格子里,交流活动的宣传材料前几天刚刚寄到。几个月前她是那么希望去欧洲,不见得是闯荡,哪怕只是一个过客,去这片与亚洲大陆相连的土地上四处看看也好。这份决心在前一天晚上还那么坚定,在这一刻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祝福你们!法学院祝福你们!”
伴随着响彻礼堂的欢呼声,院长走下演讲台。接着学院学生会会长上台,开始播放从同学中收集到历次活动的照片。那些幻灯片被投影到主席台上的幕布上。陈盈看到几乎在每次本科生的活动中都有秦宏的身影。他们在天山天池的题字石旁合影,在HLBE的蒙古包前合影,在少林寺堂前祈福,在巴山蜀道畔流连。每一幅划船的照片都有他在摇桨,每一张海滩照片都有他在堆沙。陈盈看着屏幕略影,听到台前女生集体大叫他的名字。他兴奋地站起来,好几个女生凑在他身旁拍照。
“我想出去透透气。”陈盈对梁静小声说了一句,猫着腰走上旁边过道。那些情绪激动的人群正向前台涌去,她匆匆地闪避,尽量不触碰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