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宏发过来的邮件只附带一张照片,是在教室里听课的照片。这不是他们大学里的教室,桌椅都是发黄刷了清漆那种。这种上大课的地方陈盈现在看起来总觉得很不舒服,没人有机会发言,课堂中偶尔的讨论被认为是扰乱秩序,每个人默不做声地端坐在座位上,直到下课铃声通知他们可以进行适当地活动。这样的课堂无论上多少次,老师也不会记住学生的姓名,除了那几个特别喜欢趁课间休息跑到前面和老师搭话的。
“好好听课。”这是她能想出来的回复。隔着万水千山,她突然觉得语言苍白无力。
梁静的邮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暂时放松下来。梁静还是老样子,在邮件里讲学校里新近发生的奇闻异事。她在科研上的付出终于有所回报,挂在老师的名字下面发了一篇论文。她在邮件里长篇大论地介绍文章的写作过程,并向陈盈提及发表期刊的重要性。陈盈赶忙对她的成就做出赞许。
“还没睡?”汪屹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她关上电脑披起衣服打开窗户,他像在布拉格旅馆外的阳台上一样站着,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陈盈赶忙请他进来。
“我想你可能会睡不着。”他抱着一本书走进屋,光脚踏在地毯上,“也许这本书能给你解解闷。”他将书放在窗台上,借着窗帘缝隙透过的光她认出那是本英文版的《浮士德》。
“我喜欢夜晚的你。”他突然说,“不会充满敌意,像一个要保卫边疆的战士。”
“我对你从未有过敌意。”她轻声回答。
他大踏步地向她跨过来,俯下身,一只手微微抬起她的头,使他们的嘴唇碰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他有节律地控制着呼吸,使连接起来的口腔中空气越来越少。她再度陷入窒息的幻觉,思维从头脑中流逝,时间变得停滞不前,全身的感觉都消失了。仿佛和这个世界连接的地方只有唇边的呼吸,她根本无法切断它。她觉察到汪屹的身体正逐渐压迫过来,而他又尽量小心,不让她感觉受到威胁。黑暗保全了彼此的尊严,他们在模糊不清的环境中互相帮助剥离衣服,紧紧地拥抱。
陈盈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像这样,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和男生躺在同一张床上。他伏在她身上,温柔又有力地和她纠缠在一起。他小心不弄疼她,尽量遮住她裸露的躯体。他把她抱进怀里,像对待一个婴儿那样仔细。他亲吻她的脖子和肩膀,在她头发能遮蔽的地方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迹。
他们相拥而卧,躺在汪屹的长外套下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各自诉说过去两个月经历的奇闻异事,讨论柏林城的历史。他脖子上的汗顺着胳膊流到她的后背。她的心脏疯狂跳动,像要从身体里脱离出来。他双臂簇拥着她,用身体感受着她情绪的变化。直到睡熟了,靠在一起的胴体仍痉挛般颤抖。他们保持这样的姿势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