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他们是认识许久了的,虽是融雪的天气,却怎么也不觉得冷,倒是有些留恋这别样的温暖。
却在一个转身的时候瞧见了站在林口处的段文凯,脚下一沒跟上就要往地上摔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他及时拉住了她,不然这个小徒弟可就要与雪地來个拥抱了,想到此,不由低低地笑了,定是个极滑稽的样子。
暖流划过耳畔,惹得她一阵酥麻,抬头看了眼师父,又低头看了看二人此时的姿势,小脸闪过不知名的红晕,很是委屈地说:“徒儿也不想的,不是因为看见段文凯了嘛!”
只是师父啊,你还不准备松开手么?这样的姿势是很暧昧的,虽然知道你沒有别的意思,可是段文凯那家伙可在看着呢。
见她自己冒失还要找理由,冥世珩哭笑不得,但也松开了她,向另一侧望去。
两个同样俊美的男子对视,却是什么话也沒有,只是一会儿段文凯便转过了身去,闷着声说了句:“府中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这本來就与他沒有关系,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想罢,就要往回走。
阮清欢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沒说,怎么感觉段文凯心情不大好呢?莫不是因为昨夜喝多了酒劲儿还沒醒?
“睿世子,你怎么,,”阮慕寒一路上飞奔过來,终是赶上了他,却见他掉头就要走,很是不解,原以为他是來找妹妹的,难道不是?
“家中有事未处理,寒兄告辞。”沒有过多的话,踮起脚尖,人已飞到了远处。
阮慕寒瞪大了双眼,原來段文凯并不全是个浪荡子,也是有些功夫的。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言,还是阮慕寒先说了句:“妹妹,容二小姐醒了,不过却病了,还是去看看她吧。”
便也走了,倒是让阮清欢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做什么呢?”低声喃喃了句,多少有些不舒服,又想到如兰姐姐病了的事,忙说:“师父,徒儿,,”
“去吧,既是你的客人,也该去看看,明日可就要离开了。”是了,明日可不是得离开京都了么,不知何时才能回來。
阮清欢点点头,与师父一同回去了。
十二月的上京城无疑是最冷的时候,就连落雪也是不定时辰,说下就下。
“唉,这天是越來越冷了,可叫我们如何熬过这个冬天啊!”卖一些小玩意儿的摊主叹了句,眼见着又开始落雪了,忙收了摊子就要回家去。
“可不是么!这年头就是混口饭吃也是不易啊,都是些小本买卖,到底是比不上别人有屋子的。”一个路过摊子的大爷,接着他的话也说了句,身子冷得直哆嗦。
“也是自己命不好,手也不够巧,怨不得谁。”摊主自嘲一笑,推着一车的小玩意儿往回走了。
有时候,即便你再怨苍天,又能如何呢?倒不如自己勤奋些。
“公子,外边天冷儿又落着雪,还是等雪停了再去吧。”小厮一边服侍着御承灏更衣,一边劝道,这样的天气,就是待在屋子里面烤着火也还是冷的,更别提外出了。
小厮是真的不想去外边挨冷的,可是公子若是真的执意要去,他也是免不了要跟着的,不由小声地叹了声气,他们这些下人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御承灏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道:“若是你觉得冷,就留在屋子里吧,本殿下一个人去也无妨。”
他也是现代的灵魂过來的,自然是懂这些下人的苦,不过有时候却是有心无力,不能谁都姑息了,只是现在,他不过是要去找欢儿,倒是可以放过他。
“奴才不敢,太子恕罪!”小厮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心思的,在东璃的时候,太子是出了名的好相与,可只有他们这些近侍才知道,太子殿下是面上温和,心里冰冷的,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沒别的意思,就当是命令吧。”唔,莫不是他过凶了些?这小厮倒是有趣得紧。
小厮还是不敢,却碍于他的威严,只得默不作声,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
出门的时候,小厮还是跟上了他,御承灏见此也沒说什么,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只是有福不知道享,不过是个蠢的罢了。
到了府门口的时候,便有人备了马车在门口等着,沒多想,便坐了上去。
小厮在马车外跟着,一双手已是冻得有些发紫了。
“与车夫一处坐着吧。”掀了马车右边的帘子,见小厮缩着身子的样子,心中不忍,便说了这么一句。
“啊?”小厮一时沒缓过神來,很是茫然。
赶车的车夫笑了笑,道:“你个傻小子,殿下让你上來,你倒还愣着,真是个傻的!”
见过傻的就沒见过傻成这样的,车夫不由就笑了,这一路上想來也是不会闷了。
小厮这才反应过來,太子爷这是体恤自己冷呢!忙嘿嘿笑着上了马车,与车夫坐在一处。
“该死的冥云烟!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不过是被本公主踩在脚下的...”出了宫门后,冥长宁就沒停过,一直在骂着冥云烟,像是有多么深仇怨恨似的,一旁的侍卫都是唏嘘不已。
却见这天又落起雪來,不禁快步走着,她出门出得比较匆忙,又沒带伞,这会儿是身上头上都落了飘雪,凉飕飕的,风一吹,就更冷得要命了。
“什么鬼天气,冷得要命!”不满地啐了句,忙抖落了一身的飘雪,头上还有些弄不下來,惊喜地发现附近有个寺庙,提了裙摆就往那里跑去。
哪知走近了才发现竟是个破烂无人的小寺庙,里边空荡荡,还布满了蜘蛛网,看上去很是瘆人。
阴风四起,本就是荒僻了多年的土地庙,几乎不曾有人來过,地上却是堆满了有些年岁了的骨头,还有骷髅。
见一只蜘蛛在爬行着,每走一处就结了一处的网,冥长宁吓得大叫,拼了命地往外跑,她再也不要來这种地方了!
可是门却在这个时候被关上了,又沒看到有人,是自动关上的,屋子里漆黑一片,连烛火都是沒有的,时不时吹进一阵阵冷风,如一双手般拂过她的脸庞,恍惚中听见有笑声,却辨别不出是在哪个方位。
“出來!别装神弄鬼的,本公主才不怕你!”既然是笑声,那必定就是人,是人她就不怕了,这辈子她杀过的人太多了,不介意再多一个。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出现了,绕过她的耳畔,吹了口气,惹得冥长宁身心一颤,后脊发凉,她想,莫不是真的是女鬼吧?
一阵白烟凭空涌起,朦胧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却看不清容貌。
冥长宁一见这样的场景,心里面更是害怕了,竟真的是碰上女鬼了!
又壮着胆子强迫自己去看她,从上而下,猛然发现她竟沒有脚,是悬空的!这下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碰上的不是恶作剧而是女鬼,顿时便心如死灰,自己哪里斗得过女鬼,今日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闭上双眼,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紧绷着。
感觉到女鬼的靠近,冥长宁伸出手抵抗着,嘴里嚷嚷着:“别过來,我与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你又何苦要來害我?若是是缺了银钱,你放了我,我回去定烧许多的钱给你!”
女鬼嗤笑一声,轻飘飘地声音,似有似无,道:“与我无冤无仇?呵,冥长宁,你还真是说得出來!”
她以为自己今日还会放过她么?若是不能将她一并杀了,那她岂不是枉死了?
她竟然知道自己是谁,那就是认识的了,冥长宁猛地睁开双眼,顺反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和她拼了!
“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虽然是做了决定,可真的面对女鬼时,她还是忍不住会害怕,故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卑微。
她在寻着突破口,不管眼前的女鬼究竟会不会杀了自己,她也要拼上一拼,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我为何会知道你的名字?”像是嘲笑般,女鬼轻蔑一笑,又道:“还记得叶浅语吧,但愿你沒有那么记性不好。”
若不是她,母亲又怎么会惨死!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被父亲锁在屋子里,活活饿死!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逃脱不了干系,她是注定要死在这儿的,谁让她要独自出宫?若是好好地待在宫里,她一介厉鬼,是进不去皇宫的,那里是有神仙守护的,呵,如今是连老天爷帮着自己呢。
叶浅语!竟然是她,难怪说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一想到是她,冥长宁便不怕了,冷笑一声,道:“自然是记得的,不过就是个蠢货!你生前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死后也照样斗不过我!”
在她看來,叶浅语就是个沒脑子的,即便是做了鬼又能如何?只是,她怎么就死了呢?明明叶府沒有听到有谁死了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眯了眼睛,莫不是这只是叶浅语在装神弄鬼地吓唬她?呵,那她倒是不能放过她了。
“你!”叶浅语气结,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出言挑衅自己,莫非是以为自己只是在吓唬她?哼,真是愚蠢!
“我怎么了?叶浅语,不是本公主要说你,死都死了,不去投胎却还要來找死,唔,不过你都已经死了,还真是不省心啊。”显然已经忘记了叶浅语整个人悬空的事实,仍是不怕死地说着。
叶浅语冷眼看着她,周围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一瞬间就到了她的面前,邪恶地勾唇一笑,手已掐上了她那雪白幼嫩的脖颈,看着她瞬间涨得通红的小脸,笑得花枝招展,道:“我是不省心,所以要拉你一起來做伴儿,冥长宁,你知道么?我是有多恨你!”
“最初找上你帮忙,你却将我推向了那个又老又丑的狗奴才!呵,这个我认了,毕竟他虽然丑了点老了点,可是让我很享受呢,”一只闲着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动作轻柔,丝毫看不出來是即将要杀了她的人,又轻笑一声:“只是你不该让人断了我的膳食,害得我被活活饿死!冥长宁我恨你,恨不得把了你的皮、剥了你的筋,喝你的血!呵,我是死了,可是你也别想活着,你们这些人,都得死!”
谁又会知道那段日子她是有多么的惨,什么也沒有,每天就等着死,饿得不行的时候连自己的手也能狠得下心來砍了拿來吃,可是到底是撑不住,还是死了,所以她恨,无比地恨!
被她掐着脖子,冥长宁只觉得要透不过气來了,蓦然被她手的冰凉惊住,原來她真的是死了,不是在吓唬自己,这一刻,她感到了绝望。
“不,求,求你,不要,杀了我。”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叶浅语应该是恨阮清欢的才对,为什么要恨自己?她沒有让人断了她的食粮,真的沒有!可是这个时候叶浅语是不会信她的,说了也是无用。
“放了你?”像是听到多么大的笑话一样,叶浅语不屑地看着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将她提离了地面,看着她难受的表情她就觉得很爽快,道:“我只要你去死,你以为你是谁,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冥长宁快要窒息了,不停地窜动着,脸已经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硬撑着一口气道:“你,阮清欢,才是,你的,,”
还沒有说完,已经沒了气,叶浅语见她真的死了,这才甩开了她,如一阵烟似的,瞬间就不见了。
而冥长宁,双眼瞪得大大的,沒了生息,就这么与世长辞了。
一阵冷风吹过,门开了,白雾也散了去,原本破烂的小寺庙,一瞬间就成了人來人往的大庙,很是金碧辉煌。
原來,之前所看到的,只不过是死后的叶浅语幻化出來的,并非真实。
之后便有百姓眼尖地发现了地上躺着的一具女尸,穿着打扮很是华丽,众人都不敢上前,以免招了晦气,最后还是由寺庙的住持出面,将人送去了官府。
后又有人认出这就是当朝最受宠爱的五公主冥长宁,皇宫立马就派了人來将冥长宁的尸体抬走,立了案,却又发现怎么也找不到破案的关键,最后也就只能以意外死亡为由,并在皇帝的默许下草草结案。
一代帝国公主,说沒就沒了,却沒有谁会为她掉一滴泪,除了太后。
“人都已经去了,娘娘节哀顺变吧。”莲芸姑姑轻叹一声,怎么也沒有想到长宁公主竟会突然就去了,太后怕是又要伤心好一段日子了。
太后沒有说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了句“哀家累了,回去吧”,便离开了。
说到底,皇家哪有亲情在,最多也就是一时的感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