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坐在马车外边,可到底还是有些冷,待终于出了驿馆附近,來到繁华热闹的北冥京都,小厮的手脚早已冻僵,可还是忍着麻木下了马车。
“殿下,到了,可要下马车?”小厮拿了小凳子來,放在马车下边,方便御承灏下马车。
本是在闭目养神的御承灏,恍惚中听见小厮的话,便睁了眼,道:“就在这儿下吧。”
挑了帘子探出车内,由车夫扶着他下來,踩在小凳子上,倒是温文尔雅。
出了马车,抬眼望了望今儿的天气,复又低了头,看不清在想些什么。小厮打了伞,为他遮着风雪。
“走吧,去淮南王府。”顺反就在这附近了,若是再乘马车多有不便,走走路也好暖暖身,抬起脚便往前走去了,小厮见状也只得跟上,而车夫,则是驾了马车回去了。
“咦,那不是上次宫宴上的东璃太子么?”华南儿本是陪秦流苏出來买胭脂的,二人左挑右挑也只挑到一罐合意的,刚出了胭脂铺就瞧见了御承灏,她本就是大嘴巴,被她这么一说,秦流苏想不听到都不行,自然,御承灏也是听到了的。
顺着南儿妹妹指着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确定了是他,自那次的惊鸿一瞥,他便留在了她的心里,只可惜,还未等她向他吐露心意,他就已经属于清欢妹妹了,想到此,不由有些失落。
“嗯,是他。”秦流苏垂着眸子,不让人看到她此时微有些红肿的眼睛,清欢妹妹是自己的师妹,自己又怎能对师妹夫有其他心思?还是不如视而不见,早日淡忘了才是。
华南儿早就想见见这位东璃太子了,不为其他的,就是他会是清欢姐姐的未來夫君也得认识一番,却沒有发现流苏姐姐的异常,拉了她的手就往前奔去,嘴里还说着:“流苏姐姐,咱们去和他认识一番吧,好歹也是清欢姐姐的未來夫君!”
本是在愣神的秦流苏,冷不防被她一拉,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她走,待发现时人已经到了他跟前,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御承灏见这二人朝自己走前,便留了神,只因她们口中的清欢姐姐,待她们走近了才问:“二位姑娘认识在下?”
他笑得很温和,像春日的太阳一般,能温暖人心,秦流苏看得痴了,眼里不自觉地就流露出爱慕之情,忘了掩饰,若是能得到他片刻的温柔相待,也是好的。
华南儿一门心思都在看御承灏,也就沒有注意到流苏姐姐的失态,还上前一步,嘿嘿笑着,道:“东璃太子自然是不记得我们的,是那一次宫宴上,我们有幸见过东璃太子一眼。”
相对于这个活泼的小姑娘,御承灏倒是笑了笑,但看到秦流苏的时候,眼里分明闪过不喜,这女子不是欢儿的好姐妹么?为何还要流露出这种神态?
“姑娘见笑了,只是那日形势严肃,在下有幸得姑娘记挂。”这个小姑娘的性子倒是和欢儿的有些像,也沒有别的心思,是以他更愿意与华南儿闲聊,至于另一位,却是不喜的。
“东璃太子,可否称呼你为御公子?我们是清欢姐姐的朋友,就是想看看清欢姐姐未來夫君是什么样的。”她倒是不会有什么不可说的心思,毕竟她自己也觉得只有清欢姐姐才能配得上他,可当她一个转头看见流苏姐姐痴望着东璃太子的时候,心里讶异,莫不是流苏姐姐喜欢东璃太子?这可是不行的,若是流苏姐姐这样,那又置清欢姐姐于何地?想想就觉得不可以,便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希望她能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秦流苏,被她这么一碰,重心失去了平衡,便要向地面倒去,这个时候,她是希望他能救自己的,便也不管华南儿会怎么想了。
“流苏姐姐!”华南儿见自己就是那么轻轻一碰,她就向地面倒去,只觉得不可思议,流苏姐姐何时也玩起了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只是毕竟也是朋友,多多少少也是有感情在的,见她真的摔下去了也是担心的,手要去拉她却发现有一只手比自己更快,哦不,不是手,应该说是一条丝布。
丝布像是有灵性似的,缠上了秦流苏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拉起,直至稳了下來。
“这位姑娘,雪天地滑,还是不要玩这样的把戏为好。”本是不想将这样的话直接说出口的,多少也有些直白了,只是一想到她竟这样,显然就是不顾欢儿的颜面,如此一來他便不会再有好脸色给她了,单纯说一句已是最轻的了。
哪知秦流苏却掩面轻泣起來,喑哑着嗓子说了句:“御公子既是这样说,我们也不好再打扰,告辞。”
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就好像要嫁给御承灏的人不是她的师妹而是她自己一样。
“流苏姐姐你,”怎么变得这样了,她真的想问出口,却在看到流苏姐姐的脸色冷了下來时又给咽了回去,悻悻地闭了嘴,嘀咕道:“真是吓人。”
秦流苏是有功夫的,自然是能听到她的话的,当下便对她沒了好脸色,也不拉她了,自己撑了伞就要走。
见她这样,华南儿也不好多留,免得被人嚼了口舌去,对着御承灏说了声“打扰了,告辞”便也走了,自然,是追秦流苏去了,她还不想失去这个闺中密友,毕竟清欢姐姐虽好,却不能时常见到,反观流苏姐姐,除了这件事,其他的倒是对自己蛮好的。
待她们离去后,御承灏身边的小厮很是不满,抱怨了句:“公子,那位姑娘也太无理取闹了吧,分明是她的不对却硬说得像是公子欺负了她似的,真是厚颜无耻!”
小厮是御承灏从东璃国带來的,自然是一心向着他的,这会儿见了秦流苏來这么一出,心里更加鄙视瞧不起她了,当真是个沒教养的,还以为自己有多美,想博同情呢!
御承灏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予以默认,朝前边走了几步,却见小厮还沒跟上來,便说了句:“不跟上是要留在这里做雪人么?”
小厮嘿嘿一笑,忙跟上了。
去淮南王府的路倒不是很绕,本也就是來过一回的,便直接到了府门口。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來这儿做什么?”守门的侍卫这回算是学乖了,昨儿夜里拦住的贵公子是个世子,今儿还是不能太过怠慢了,只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不然孟总管可是要罚他们的。
御承灏二人正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见是守卫,心想这守卫也算是尽责,微微一笑,道:“烦请二位前去通传一声,就说是清欢公主的未婚夫君。”
他的话刚落下,小厮就惊住了,原以为殿下不过是为了两国联姻才答应娶那什么清欢公主的,可是这会儿他提到清欢公主的时候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宠溺还有期待,揉了揉眼睛,是自己看错了么?
守卫嗤地一声笑了,轻蔑地说:“胡说吧你,我们公主尚未出阁,哪里來的未婚夫君?我看你一表人才的,只是沒想到竟也是个浪荡子,还是快滚吧!”
想娶自家公主的人多了去了,以为这么一说自己就会相信了?呵,也不去打听打听,他配得上么?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家公子就是你们公主的未婚夫君怎么了?以为多稀罕似的,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呢!”小厮很是不服气,自家殿下不论是哪方面都是最强的,偏偏这些人还瞧不起,真是愚蠢!想來有这样的奴才,主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么一想,就有些不待见阮清欢了。
御承灏摆摆手,示意小厮闭嘴,自己上前几步,含笑解释道:“是不是,进去通传一声不就知道了?”只是心里还是苦涩的,想來欢儿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所以连淮南王府的守卫都不知道自己与她即将就要成婚了的事吧。
“公子,,”小厮本还想再说,可是一看到他投过來的眼神就噤了声。
这时候,一旁沒有出声的另一个侍卫想了想,忽然对着那守卫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你忘记了?前不久皇上不是将咱们公主赐婚给东璃的太子了么?”
听他这么一说,守卫倒是想起來了,这也是郡主晋升公主的原因,抬头看了他一眼,猛然想起他是谁,颤着舌头说:“你,你,你,你是东璃太子?”
不是他不相信,而是一国太子被自己骂了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让人想不觉得奇怪也不行。
御承灏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可否进去通传一声?”
若不是看在他是欢儿府上的侍卫的话,他早就沒了耐心了,又怎么会和他在这里好声好气地说话?
“可以可以,您稍等,”守卫立即就改了态度,恭敬无比,又瞪了眼一旁的侍卫,小声地啐了句:“也不知道早点说!”
那个侍卫是躺着也中枪,委屈又莫名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也不理他们。
在门口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就像是个毛小子似的,紧张得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小厮见他这样,心里也是无奈的,不过主子的事,他又哪里能够置喙?还是装作沒看到得好。
终于,过了沒多久的时间,守卫回來了,一同出來的还有孟叔。
“门外可是东璃太子?”孟叔本还在照看着老王爷,这些日子天冷,老王爷时常在屋子里不愿出來走动,他也就只好陪着他一起了。
“想來这位就是孟叔了,本殿下正是东璃太子。”眼前这人他是知道的,画像也见过,淮南王府重要角色之一,据说也是个厉害人物。
孟叔笑笑,沒想到他竟认得自己,那么他就应该是调查过了的,当下便说:“老奴正是,东璃太子可是來找公主的?”
这个太子可是公主的未來夫君,马虎不得,依着公主的意思是必定会嫁给他的,所以他也不敢轻易就得罪了。
御承灏点头,见对方说话也算是客气,便放缓了语调,道:“的确是來找欢儿的,今日冒然前來也不知她在是不在。”
俗话说得好,要娶个媳妇儿都是不容易的,更何况是古代,这样的封建社会,男女避讳还是很重视的。
“在呢,公主刚练完剑回來,太子殿下请随老奴去偏厅等候,也好去禀报公主。”孟叔也不是个多么在乎这些男女称呼的人,公主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能嫁给景世子算是遗憾,但是能嫁给二公子之一的东璃太子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了,只是,这离得到底是有些远,怕是这一去此生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也是苦了景世子这么多年的等待,唉,真真是命运弄人啊。
“这个是自然,就有劳孟叔前边带路了。”对于这淮南王府,他还沒有真正地來过,那一次也不过是去了后山的梅林,算不得是这整个府邸。
守卫见孟叔称他是东璃太子,这回算是庆幸了,这太子脾性温和,倒是不错。
小厮本是要在府门外等着的,毕竟这里是王府,一般人是随意进不得的,只是如今外边下着雪,又冷得很,小厮便被允许一道进了王府。
“倒是气派。”小厮跟在御承灏身后赞了句,就是不知道那位未來的太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希望不会是方才遇上的那位姑娘一样的就阿弥陀佛了。
孟叔也是听见了小厮的话,依着他多年的察言观色來看,这小厮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能跟着东璃太子來北冥国的,想來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便很和蔼地笑了笑,说:“哪里就算是气派了,景世子居住的地方才真是叫做气派,那可是皇上下旨专门为他修建的住所,旁人都比不上的。”
说起景世子,他都是带着笑意的,那笑是发自内心的,御承灏一向都观察入微,见他流露的神情如此,便也想起了那位与他并肩的景世子,心中倒是好奇,他是见过那位世子几面的,除了病弱还是病弱,真不知世人怎么认为他就担当得起“公子世无双”这一句的。
“那可不一定,我家殿下的宫殿才是举世无双的,孟管家可不要吹嘘。”听他如此地赞扬那什么景世子,小厮也是冲动,张口就反驳了,一时间就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休得无礼!”责备了他一句,越发觉得这个小厮不中用,竟会惹事,即便他是一心为着自己,可是只知道惹麻烦的小厮,他也是不敢要,心里想着待回去后就将他换了去,眼不见为净,省得心烦。
又歉意地对着孟叔说:“孟叔莫要介怀,这小厮一向口无遮拦惯了的,待回去后本殿下定会对他严加管教。”
也不是真的要怎么样,更不可能真的对一个管家如此敬重,不过都是些场面上的话,孟叔心里明白,也不计较,只是笑了几声,道:“无妨。”
便再沒了下文,孟叔心里也是有傲气的,自然不会有多开心,只是面上沒有表现出來罢了。
三人前后地走着,终是到了偏厅,孟叔便去了清欢阁通报,而御承灏二人,则是坐在偏厅的椅子上等着,只觉得时间很是难熬,每分每秒都过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