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从哪里落下的一颗小石头,正好砸在湖泊的中央,溅起一层又层的涟漪,向外扩散开來。
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样的话題略有些沉重了,便想了想,道:“阿澈师兄,昨日夜里仙界在蓬莱、昆仑等地发出了仙学令,你可知道?”
并非是她要去刻意打听,而是方才与落落丫头玩闹的时候偶然得知的,若是可以,她宁愿不知道一切有关于仙界的事情。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阿鸢师妹,你问这个做什么?”封澈很清楚她对冥世珩的感情如何,不是那么容易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心里苦涩,却也不会表现出來。
阮清欢自然是知道他是想偏了的,便莞尔一笑,道:“若不是知道,我还要以为阿澈师兄是要开始训我了呢,只不过,我并非是因为已经不存在了的情,而是因为两世血仇不得不报。”
说着便有些落寞,沒了方才的笑颜,低着头在那儿,叫人看了心疼。
若是不能报仇,她又何必要再活着?不过是为了能手刃仇人罢了。
见她这样,封澈也自知是自己误会了,便道:“若是这样,阿鸢师妹,以你如今的修为是不足以与他抗衡的,这些,你可有想到?”
报仇并非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天地间最厉害之人,即便他也能与他并肩,但到底修为不如他高一些。
若是魔帝还在,便也要容易上许多了,只可惜,魔帝早已经不在世间了。
如今的妖界虽说是妖与魔并存,但到底是不齐心的,魔界之人始终在等着魔帝从沉睡中醒來,表面上虽说看起來是臣服于妖界,实际上却并不是,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自然是想到了的,我可以敛去一身仙气,装作还是他的徒弟,假以时日必能取了他的性命,”阮清欢只觉得心间一阵疼痛,却还是咬了牙不想让阿澈师兄担心,又道:“虽说我如今的修为大不如前,但只要再过上一段时间,满月之时便就是修为恢复之际,阿澈师兄,只是要麻烦你了。”
她心意已决,这一世即便是还要再做他的徒弟,她也一定要把他杀了,否则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前两世。
封澈见她目光坚定,心里也替她难受,略迟疑了会儿,道:“麻烦不麻烦倒是不打紧,只是阿鸢师妹,他未必不会识破你,若是那样,你便就会有危险的。”
虽说他一直都看冥世珩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阿鸢的想法虽然可行,但还是有着风险的,若是冥世珩识破了她,还不知道会不会将怒火移到她身上,届时阿鸢就是在劫难逃了。
看着微微皱眉的阿澈师兄,阮清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阿澈师兄,你觉得他如今对我是怎样的一种想法?可不许说假话。”
其实经历了这几世的轮回,她多少也对男女之情了解得更为通透了些,即便是不清楚冥世珩对她抱了什么样的态度,但是以她的阅历也足够让他喜欢上她了,到了那个时候,再将从前的血债一并算了吧。
像是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封澈原本微皱的眉头紧锁着,道:“阿鸢师妹,这种办法绝对不可以,你应该清楚的。”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不过就是让冥世珩爱上她,然后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知道什么是绝望罢了,只是这样做,阿鸢她就真的能够独善其身么?呵,只怕是不可能的。
“呵,”阮清欢轻笑了声,颇有一种自嘲的意味,叹了口气,道:“阿澈师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若是不能报了血仇,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就算是我说的那种办法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心已死之人还会怕么?”
只是,就真的一点也不怕么?不,她也怕,怕自己又忍不住沦陷在他的温柔里,怕再一次承受那份蚀骨锥心的痛,只是这些,也不能成为她怯弱的理由。
见阿澈师兄依旧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阮清欢只得微微一笑,装作轻快的样子,道:“好了啦,阿澈师兄,即便是我一个人不行,那不是还有你么?只是看阿澈师兄这副皱着眉头的模样想來也是不愿意帮忙的。”
还故作失落地叹了声气,叫人真的是拿她沒有办法。
“哪里的话,并非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阿鸢师妹,你真的想好了么?”若是你真的执意如此,那他又要如何做?封澈只觉得沒有一个比现在更令他茫然,照阿鸢如今的情形來看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即便是他不同意她也会私自行动的。
“嗯嗯!”阮清欢重重地点了头,朝他浅笑,拉着他的衣袖道:“自然是想好了的,阿澈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自方才明白了阿澈师兄对她的心思后,她便也学着如何说话不会让阿澈师兄难过,毕竟阿澈师兄待她真的很好,不比那个人差。
看着为了让自己放心而做出这种小孩子的举动的阿鸢,封澈忍不住也被逗笑了,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小脑袋,道:“只是一点,绝对不能再陷进去,阿鸢,你答应我。”
他不敢赌,阿鸢是该幸福的,而那个能让她幸福快乐的人绝对不会是冥世珩,纵然也不会是他。
心头发苦,却也很清楚总有一日会有那么个人将她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的,只要她开心,怎样都是好的。
“好,阿澈师兄,我答应你,此生绝不对他动情,若是有违背,便不得,,”阮清欢看了他一眼,微微地点点头,做出发誓状,却还不等她说完,便被捂住了唇。
“不要发誓,阿鸢师妹,我信你便是了。”誓言,是轻易不能许下的,因为谁也不能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若是做不到,岂不是就是违背了誓言?那样的话他宁可不要。
阮清欢瞪大双眼盯着他看,一时间忘了做出反应,就这么被他捂着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阿澈师兄竟这般。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反应有些过激,连忙将手抽回,脸上是可疑的红晕,却也只是一闪而逝,道:“方才,,”
“什么都沒有!”阮清欢急忙接了句,可不能让阿澈师兄误会了,不然可就难办了,有些事情是不能留任何希望的,有希望却沒有结果才是最痛苦,一如最初的她。
只是话一说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了,必定阿澈师兄又要伤心了,便道:“阿澈师兄,你别往心里去,我,沒有别的意思。”
唇上的余温还在,惹得她一阵心烦意乱,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題的,害得阿澈师兄又难过了。
“嗯,阿鸢师妹,若是沒有别的事的话,便回去吧,这里风有些大。”分明只是微风,却是沒有话可说,也就只好这样说了。
封澈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失落的,他是知道沒有结果的,可是他不介意,只要摸摸地守护着她就够了,只是阿鸢却说得如今清楚,是要让他放弃么?不,他是不会放弃的。
阮清欢点了点头,也不说破,即便心里也有些自责,与他并肩走着,一道回了灵池殿。
只是有时候,不相见,永远都不会知道思念究竟有多深,又是否会深过怨恨。
自上次一别后,湘妃时不时就会想到那个纯真俏皮的少女,若是她也能像她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该是有多好,只可惜,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永远都不能有那一日。
抬头看了眼院子里的海棠树,株株挂满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却也是只能待在这样的小天地里,终究见不到外面的繁华热闹,又想刚上九重天的时候,那时她还是龙族的三公主,也是一副率真、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只是待的日子久了也就沒有了最初的那份新奇,有的只是无边的惆怅,为何当初她就会选择做仙帝的妃子,若是只是嫁给龙族的某个王子,又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里唉声叹气、愁容满面的了呢?
她不知道,也不清楚,但是她依旧向往,即便永远也不可能。
“娘娘,您多少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如今仙后娘娘已成了废后,若是您再努力上一把,怀上龙嗣,便就是您的大好时机了啊!”随着湘妃陪嫁到九重天來的一名仙娥在一旁劝着,还真的就是那句古话说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倒是不知打她是为了谁好。
湘妃瞥了她一眼,声音略淡,说道:“冰儿,你是否觉得本宫应该听你的话?”
虽说是轻柔的声音,却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感,名叫冰儿的仙娥忙跪了下來,吓得脸色惨白,求饶道:“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言,奴婢这就掌嘴。”
说着便真的就打起了自己巴掌來,时不时地抬头偷看一眼,看看娘娘是否会真的要责罚她,却见她只是点点头,然后便就是一副不管不问的态度了,顿时心里更加感到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一下一下地打着,脸已经红肿得不成模样了,若不是知道是她,湘妃还真就认不出來这是谁。
“行了,你退下吧,本宫这里不需要你伺候着,”说到底湘妃也不是个太狠的,已经责罚过了便也就算了,又想起在这仙界就应该恩威并施才能防着她们不背叛了去,便又道:“桌子上有一瓶雪肌膏,你便拿去用吧,好好的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可不能就此给毁了。”
仙界的膏药自然不会与人界的一样,即便都是雪肌膏,效果却是大不相同的,毕竟一个是凡人一个是神仙,即便冰儿再卑微,也还是一个神仙。
冰儿看着先给了她一巴掌又给她一个甜枣的湘妃娘娘,心里已经记恨了,即便她拿了雪肌膏给她,冰儿也还是怨恨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还是不得不说:“谢娘娘赏赐,奴婢告退。”
在转身出了这道门的时候,冰儿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她的模样也不比湘妃娘娘的差,不过是身世不同罢了,若是她也有她那般高贵的出身,定然也是可以封妃的。
待她走后,屋子里又凭空出现了一个女子,看样子也是哪一个仙娥。
“事情查得如何了?”湘妃声音又变得清冷起來,只是与方才对冰儿的语气不一样,虽同样是清冷,却是不一样的疏远、不一样的亲近。
那名仙娥略微福了福身子,道:“奴婢派去的仙鹤也只是查到落姑娘进入过三生林,却沒有查出其他的。”
她口中的落姑娘便就是指阮清欢无疑了,只是不知道,湘妃派人查探阮清欢是要做什么。
湘妃美眸微眯,喝了口茶水,这才道:“三生林?”
只是心里也是有些不解,三生林可是只有转世的仙人才可以进去的,可是落姑娘分明就是个凡人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越想越觉得更是不解,又问了遍:“你确定沒有看错,是三生林?”
“奴婢确定,的确是三生林无疑。”仙娥也是不解,却是不解娘娘为何会对一个凡人如此关注,明明就是沒有任何关系的,也沒听过娘娘在历劫之前有过凡界的朋友。
见她如此肯定,湘妃便也就信了,道:“除了三生林可还有别的地方?”
她心里却是在想着,说不定落姑娘便就是某一位神仙的转世,只是究竟会是哪一个神仙,这却是她猜不到的了。
“再沒有别的异常之处了。”仙娥摇摇头,恭敬地回答道,心里也留了个神,这位落姑娘说不定会是个大有來头的人物。
室内檀香袅袅,沁人心脾、宁人心神。
待那名仙娥也退下了,湘妃这才将捏在手心里的字条缓缓打开,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其烧毁了。
只是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为何连他也要对落姑娘如此关注呢?不得不说,她是有些嫉妒的,即便她已经是仙帝的妃子,此生与那个人再无可能。
却是怎么也想不通透,便也就摇头作罢了,斜倚在软榻上,思绪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