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阮红俏所住的院子,正巧看见小七从阮红俏的屋子里出来。
小七见着他们,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哽咽着轻声道:“公子日盼夜盼,爷终是来了。”
“宁儿怎么样了?”符皖夷担忧的问着。
“刚睡着,当心别吵醒她。”
燕藜一个闪身,进了屋内便将屋门反锁了起来。
符皖夷当即伸长脖子低吼道:“燕藜,你个没良心的小人,居然这么对我!”
若不是担心吵到宁儿,他特定将屋门给砸个稀巴烂!
“符大哥,明儿再来看吧,咱们就别打扰他们了。”
小七对着一侧的燕卫道:“各位大哥,你们连夜赶路也累了,小七这就去为你们安排住宿。”
“罢了,今夜权且放过燕藜这小人!”符皖夷骂骂咧咧的跟着众人离开。
屋内,燕藜接着屋外灯笼透进窗棂的亮光,闻着满室草药的味道,摸索着走到榻前,屏住呼吸,在榻前伫立了良久,才窸窸窣窣的褪去身上满是尘土的大麾与衣袍,翻身上榻,隔着被衾,轻轻搂过榻上的人儿,将头埋进她的后颈,吸着她的芬芳,眼眶一热,却是怎么也遏制不住想流泪的冲-动,只得任凭其肆虐而出。
感受到颈后传来的温热,榻上女子一声轻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鼻端飘进那熟悉的龙涎香味,眼角的泪水无声的滴落。
两人清醒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却不说话。
许久,燕藜才拖着鼻音,柔柔的却带着懊恼的低唤道:“宁儿……宁儿……燕藜本就不该让你来,燕藜后悔了,后悔了……”
“有些事,是注定的,我们改变不了……”阮红俏悄悄抹去泪水,明知道燕藜看不到,却还是扯出一抹笑,道:“燕藜,不要说后悔,宁儿愿意为你排忧解难,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听了这话,燕藜心中的哀恸反而大于感动,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在她脖子上烙上一吻,道:“五十多个日夜了,燕藜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你,想得燕藜心都碎了。如今这一相见,竟然是这样凄凉的场面……”
“呵呵。”阮红俏无奈的低笑。
“宁儿,让燕藜好好看看你。”
燕藜说着就要起身点灯,阮红俏转身一把拉住他的内袍衣袖,紧张的道:“燕藜,不要!”
“怎么了?宁儿。”
“宁儿现在好丑,头发像稻草,面无半点人色,形容犹如枯槁,宁儿怕你见了……”阮红俏越说声音越低,呐呐的道:“宁儿怕你见了,就不再喜欢宁儿了。燕藜,让宁儿好好的享受这最后的一晚,明日,就算你要离开宁儿,宁儿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燕藜的心一阵紧揪,疼得无以复加,捧着她的脸,柔柔的道:“傻宁儿,就算你现在满脸的麻子、皱褶,牙齿全部掉光,在燕藜的心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燕藜……”阮红俏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幼稚!她怎么可以不相信他呢?她怎么能怀疑眼前这个男子对她的感情呢?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对他人格的亵渎。
燕藜下榻点了灯,放在床榻一侧的矮柜上。
转身,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人儿惊颤了一下,心里的痛,不由得又增加了好几分。
只见她双眼混沌无光,皮肤苍白如纸,完全失去了光泽,嘴唇上覆着一层白色的、飞扬着的死皮……
这哪里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妙龄女子?分明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燕藜眼中的痛,阮红俏怎么可能看不见?刚刚风干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宁儿……”燕藜哀怨的呼出,膝盖一软,就那样直挺挺的跪在榻前,俯身扑倒在榻沿,竟是失声痛哭起来,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凄凉无比。
阮红俏吃力的伸手抚着燕藜的头发,喉间紧涩的说不出一句话。
屋外的小院,早已不知不觉挤满了人,望着木格窗棂透出的昏黄幽光,每个人的心都如若跌进了低谷。
好半天,燕藜才止住哭,红肿着眼睛,望着阮红俏,抓过她的手,包握在手心,情意切切的道:“宁儿,这次燕藜再不离开你了。燕藜已经写了诏书交给父王,如若我回不去了,就让父王协助昀弟打理大燕朝务。”
阮红俏面色一凛,道:“你说什么傻话?燕藜,什么叫回不去?”
“宁儿,如果你活不了,燕藜绝不会独活于世!”燕藜决绝的说。
“傻瓜,不可以!宁儿要你好好的活着,就算没有我,也要好好的活着!”
“不,宁儿,没有了你,燕藜的人生便毫无意义可言了。”
看着他毅然决然的表情,阮红俏心撕裂般的痛,如此,不是叫她死也不会安心吗?不,我不会死,我绝不会死!
如是想着,阮红俏神色坚定的道:“燕藜,不到最后,我们不要放弃!”
“嗯,不放弃!”
这几日,燕藜足不出户的陪着阮红俏,就像先前在大楚厉王府,阮红俏照顾受伤昏迷的燕藜一般,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决不假手于他人。
“宁儿,多吃一点,你看你现在瘦得皮包骨头,活像个灾民一般。”
燕藜小心翼翼的将一只盛满参粥的银汤匙支到阮红俏的嘴前,像哄小孩子一般的哄着她:“乖,多吃一点才好得快些。”
呵,她已经在燕藜的诱逼下吃了比往常多了许多的分量了。何况这几日老是恶心呕吐,连云泽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来。
阮红俏靠在软垫上的头摇了摇,呐呐的道:“吃不下了,吃太多也会吐光,太浪费,呕——”
怎么说吐就要吐了?阮红俏赶忙以手捂住嘴,生生的将到喉咙口的酸涩逼了下去。
“怎么了?又想吐了?”燕藜赶忙放下手中的瓷碗,轻柔的抚着她的胸-脯,恨恨的道:
“云泽那个庸医,既然说呕吐与中毒无关,何以会查不出来是何原因?迟早叫师傅让他从新学一遍!”
云泽正好跨步进来,听了这话,气结的道:“燕藜,你真是个小人!”
燕藜看也不看他,淡淡开口道:“过奖了!这话符美人早说过了,一点没新意。”
云泽正想还嘴,屋子外却传来一声老态却中气十足的,带着担忧的声音道:“我那好徒儿燕藜在哪?快点,慢吞吞的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