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王莽(四)
行动受限小半个月,当顾棉确认自己的脚已经彻底没事后,她干了一件事——关起房门在屋里又蹦又跳,一时兴起还模仿起现代跆拳道里飞踢的动作。
她在屋里兴高采烈,全然没有意识到屋外的人把她的动作全数收入眼中。
她的动作不客气点可以说是粗鲁,全然失了平日里的端庄淑惠,却让王莽心里生出一丝细细柔柔的异样,仿若有一根羽毛在挠着他的心尖。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一点愉悦?为自己能发现她这样不同的一面。
等终于宣泄完心里的激动,顾棉收敛了面上过于夸张的表情,恢复素日里的平淡,低头抚平裙摆,迈着这个时代的女子特有的端稳步伐拉开房门。
屋外,王莽见她要出来竟也不躲不闪,就直直站在原地,整好以暇的看着她的反应。
顾棉一只脚刚跨出房门就看到门外一身天青色对襟常服的王莽,她动作一僵,脑海里瞬时无数声音闪过,其中最醒目的是——
坑爹啊!
但她面上依旧是一副淡然,如平常般缓缓走到王莽近前,福身“公子。”
王莽颔首应了她的礼,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顾棉错愕抬头,正巧捕捉到他眼里的戏谑,心里叫苦不迭奈何面上还得装出茫然之色“唔?公子说什么?”
王莽低头定定看了她半晌,直看得顾棉眼神飘忽游移他才轻掸衣袖,手负在身后转身“随我来。”
他身后,顾棉轻轻呼出一口气,快步跟上。
***
顾棉一路跟着王莽出了府,直到坐上马车她也没弄明白这是要去干什么,她只是一介婢子,主人出行命她随行她只有照办的份,哪里还能问这问那的。
倒是姜伯,在王莽出声让她坐进马车的时候,姜伯脸上露出暧昧的神色,眼神还在她和王莽之间扫了个来回,让顾棉心里平白生出几丝心虚。
下了马车顾棉抬头一看——
成都侯府
顾棉心里瞬时明了,这次应该是王商让王莽把她带来的,目的嘛,无非就是谢谢她的救命之恩云云的。
只在府外抬过一次头,进府之后顾棉低眉敛首双手拢于袖中亦步亦趋跟在王莽身后。
游廊缦回,雕梁画栋,道路旁花草葳蕤,衣着得体的婢子仆从随处可见,王商的府邸果然不是王莽这个根基尚薄的人能比得了的。
领路的仆从在一处楼阁前停下,一手置于身前,一手张开示意“公子请。”
王莽颔首,仆从上前小声叩响木门,待门打开之后他躬身退让,立于门侧。
王莽微微回首看了一眼顾棉,提步迈过门槛。
里面照旧有一个引路的仆从,带着两人一路上了二楼。
这阁楼下面的一层光线晦暗,全靠通臂粗的蜡烛照亮,一旦上了二楼,瞬时给人一种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感觉。
二楼没了围墙,只八根两人合抱的红漆大柱撑着,围了半人高的栏杆,质地轻盈的轻纱自檐角垂下,随风轻动。
绕过屏风,一处宴席映入眼帘。
王商跪坐在上座,两手边依次是三个小案,左边的三个与右手边的两处已有人落座。
王莽带着顾棉上前,揖手道“小侄来迟,叔父莫怪。”
王商心情极好,毫不在意的挥手“无事无事!坐吧!”
王莽跪坐在王商右手边上首的位子,顾棉跪坐在他斜后方。
“顾棉姑娘的伤可大好?”王商侧首倾身询问。
顾棉颔首“已大好。”
王商大笑“那就好那就好!”说着他很是得意的跟余下的几人道“这位便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顾棉姑娘!巾帼不让须眉!”
那几人纷纷应和。
“姑娘好胆色!让我等佩服!佩服!”
“是啊,姑娘一人降服两匹烈马是非常人所及!”
蓦地,一道不屑的声音传来“不过一小女子而已。”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顾棉悄悄抬头看向说话之人,却原来是王莽对面的锦袍青年。
见大家都看他,他嗤笑一声,再度道“尔等堂堂世家男儿怎么就轻易佩服起一介婢子来!传出去岂不怕长安贵族耻笑?!”
他此话一出,上座的王商面色一沉,低声喝道“子鸿!”
淳于长面色一紧,侧身朝向王商,垂头揖手“舅舅。”
王商神色稍缓“顾棉姑娘是本侯的恩人。”
只这一句话便让淳于长认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么不妥当,不说王商到底如何看待顾棉,便只是他在众人面前为难她就是给自己这个舅舅难看。
虽是如此,淳于长二十出头就已然是卫尉,位列九卿,让他跟一个婢子道歉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缄口不言再没有别的表示。
王商心中叹气,举起酒杯“本侯的贤侄巨君各位想来已经知道了,这次设下这个小宴便是想让你们互相认识认识,日后同朝为官共同为陛下效力!”
王商发话众人便知道方才那页算是翻过了,俱松了一口气,同时却也对王莽更加高看一眼。
他本人已然得了君侯青眼,如今府中的婢子又成了君侯的恩人,看来日后此人不可小觑啊!
一道道或光明正大或隐晦的视线落在王莽身后的顾棉身上。
偶的一下,顾棉为王莽斟酒之时,微抬起头露出面容,霎时间那些目光中又添了分火热,就连方才颇为不屑的淳于长也多看了她两眼。
淳于长抬起袖子扬手饮下一杯酒,凤眼微眯,脸上闪过一丝莫测。
酒过三巡,在座之人均已微醺,面上带了醉意,更有那酒量差的说话已然开始大舌头,哆哆嗦嗦的说不清楚。
王商见状召来仆从扶他们去厢房休息。
待那几人离开后,王商转身看向神色还算清明的王莽,面上带了丝凝重。
但他没有说话,而是把视线落在王莽身后的顾棉身上。
“顾棉姑娘想必该累了,来人,带顾棉姑娘下去,好生伺候。”
王商这话一出顾棉就知道他们俩应该是有要紧事要商量,遂乖巧福身“婢子告退。”
待顾棉跟着引路的仆从下楼,王莽这才收回视线揖手主动道“不知叔父有何要事?”
***
引路的仆从带着顾棉到了一处院落前“请姑娘在此稍歇片刻。”
顾棉颔首谢过他,转身走入院中。
院子不大,里面种着些牡丹芍药,正逢时节,开得红艳艳一片,顾棉一时被吸引,流连花间竟比往日多了几分畅快。
等一朵朵看够了,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早有仆从送来茶水点心,她方才在宴席上净看着那些人吃喝,自己只能眼巴巴看着,早就饿了,现下有了吃的当然不能放过,不过她也掂量着来,一样点心只动了两块。
好歹垫吧完了,她起身在院子里四处走走看看。
院子也就那么大,没一会儿她就看遍了,无聊之意渐生,正在此时,院门被人推动,传出吱呀一声,她以为是王莽,扭头面上带了欣喜“公子……”
尾音淹没在嗓中,她收起面上的神色,站在原地遥遥对着那人福身“淳于公子。”
她站在牡丹花丛前,一身月牙色,素净的脸庞不施粉黛,头上也只斜斜插了一根银钗,却偏生未输分毫,反倒是让那一丛牡丹做了配。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婢子,方才还恭敬的对她行礼,但淳于长却觉得她身上似乎有着些许贵气,端庄衿贵让他想起皇室公主。
淳于长暗笑一声撇去头脑中那些莫名的想法,提步上前“顾棉姑娘。”
顾棉颔首。
淳于长一步步靠近,顾棉起先还站在原地未动,到后来他越靠越近,身上有些许酒水的味道,顾棉蹙眉退了两步。
仿佛是不满她的‘嫌弃’,淳于长蓦地长臂一伸揽上顾棉的腰身“你躲什么?”
顾棉轻巧转身逃离他的桎梏,低声道“公子自重。”
淳于长嗤笑一声“自重?你可是君侯的恩人,我能对你做什么?”
话虽这样说他却是又逼近了一步,伸手再欲去揽顾棉的腰。
他神色清明脚步稳健丝毫不像是醉酒之人,顾棉心中警铃大盛,但依然顾忌着现在是在王商府上,而且淳于长还是王商的外甥。
躲过他的手,顾棉疾步后退,沉声道“淳于公子可要想好了,一念之差天翻地覆!”
淳于长脚步微顿,而后再度向顾棉袭去,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几分“这话颇有道理,我若是今日得手,日后舅舅的救命恩人可不是王莽的人了,看他还凭什么去讨舅舅的欢心!”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王莽被王商看好完全是他自己的本事,他不好好长本事和王莽一较高下却来这里打她的注意!还真不怪王家那些君侯重臣把希望都放在王莽身上!从这个淳于长就能看出来这些个世家子弟都是个什么性情!
身后就是墙壁,前面淳于长不怀好意步步紧逼,顾棉心一狠,袖中的手上银针光芒闪过,只待淳于长欺身上前便狠狠扎下去!这针上的麻沸散足够他喝一壶的了,能撂倒三五匹烈马的高纯度麻沸散可不比蒙汗药差,到时候他一睡不醒可就不怪她了!反正银针一拔谁也看不出来什么!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