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星的宗主被杀,其亲传的二弟子竟然是凶手!此事一出,天虞城中流言四起,挡都挡不住。
但是此事更大的看点竟然还并不是被害的人或者凶手本身,据“知情人”“不小心”透露的消息说,杀人者,其实并不是那二弟子亲自动的手,而是她指挥的一名傀儡。说到傀儡,就不得不说说如今在民间经营着奇巧人偶的“南谷坊”。
此时,在天虞城的暗牢中,一人的肩胛骨和脚踝骨上分别穿着一根阳玉铸成的锁链,温润的玉质回形环中嵌着一个个鲜红的符文,平添的皆是血腥杀伐的腥味儿。
安生换掉了一身罗裙,铠甲在她身上穿出了纤细的身段和果敢的义气,真是非常有魅力的矛盾混合体。她刚扭开机恬的开关,露出一条罅隙般的甬道,甬道尽头就是那间暗牢,先看了眼暗牢中形容狼狈的人影,再将目光转到暗牢外面的少年身上。静静盯了那人几秒,眉头一皱,不悦道:“印怀,你要是这么想进去,我倒是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我可以作证,那天晚上小鬼和我在一起,她没有时间去杀人!”印怀死死盯着牢中那个染着血色的身影。有些事情他突然明白了,但是好像晚了。
“没谁说过人是她亲自杀的。”安生冷道。
“但是天虞城中也没有法典规定嫌疑犯会被当做十恶不赦的恶人穿骨关押!”
一口气吼完,一直蜷缩在暗牢角落中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无力地抬头看了印怀一眼。张了张嘴,大概是受了伤又缺水,嗓子受不住,话没说出来,只引发一连串的咳嗽。听见里面锁链随人的咳嗽牵动的声音,印怀不自觉抓着栏杆的手狠狠用力,恨不得掰断它。
“印怀……”半响,牢中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
“我在。”印怀听眼都红了,以为里面的人要说什么辩解的话,正竖着耳朵准备记下。结果听见——“你出去。”
“什、什么?”印怀对上安生在一旁戏谑的眼神,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这件事情你们谁也别参与,不论是你还是乜辛!”在快出甬道时,背后传来这样一句,印怀正要回头去看,机恬却在这时候启动了。只扫到一眼牢中和牢外的人默默对峙。
“谁都不管,你就不怕你真死在这儿?”安生不赞同地皱眉。
“……”沉默良久,里面的人问,“云深呢?”
安生嗤笑了一声:“我那弟弟不是什么好人,要有的担当半点儿也没有,你识人不清就罢了,怎么还记挂上了?”
里面的人翻了她一个白眼:“我乐意!”
噗嗤一声,安生一直绷着的脸还真乐了,边摇头边笑:“看不出来你原来还是一个痴情种子啊,不容易不容易!”
“我谢谢你夸奖勒!”里面的人轻微地动了动,让自己舒服点儿。
“你说我该叫你什么?弁星的乜皈,还是南谷的南鬼?或是……南谷的谷主?”
里面的人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他们一般都叫我小鬼。”
“你们南谷真有传说中那么多珍宝吗?”安生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就着栏杆就缩下去坐着了,摆足“我要和你聊天”的架势。
“你都说是传说了,如果还有的话,多对不起传说了这么多年的人们。”
……好像还真是。安生颇为赞同地点头。
弁星山上,乜辛的日子同样不太好过,他还没接手完相关的事物,师父就去世了,有老宗主在的时候一切都不成问题,但如今,他要管理弁星的事务,似乎都变得言不顺理不周起来。四处碰壁,甚至弁星中常嚼舌根说:“他师妹杀的老宗主,他继位,怕是两人合着伙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的吧!”
这时候他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尽快对乜皈下追杀令,证明他大义灭亲,并不是乜皈的同党,但是此令一出,也就坐实了乜皈的罪名;要么,尽快查清楚凶手到底是谁,还乜皈清白,但是不想让这件事水落石出的人太多了,乜辛自己也清楚,说太难了都是抬举自己,发丧前期每日每夜跪在师父的灵前,他都觉得绝望。
一直到事情发生的大半个月后,弁星的追杀令都没有下来。
“你师兄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风凉话!”小鬼状况并不佳,有气无力地反驳她。
“我这是替你俩兄妹情深感慨,你不谢我就算了……”
“我谢谢你亲手把我锁起来,妈的,天虞城里这一辈的除了你还没谁那么能耐!”
“道不同么……这样,你想干什么跟我说,只要不违背立场,凭我天虞城第二主帅的身份,办起来应该不比你慢多少。”
小鬼略一沉吟:“真的?”
安生也慎重道:“真的。”
“那好。”小鬼珉唇一笑,“你就帮我在天虞城的武技场榜上贴一纸书吧,上面写‘凡,战胜方云深者,赏金万两!’”
安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晌,竟然点头:“好。”
二日,武技场的当日榜上贴出了一纸文书:“乜皈不忠不孝,欺师灭祖,今,乜辛代掌弁星掌门一职,将其逐出师门,并下此追杀令,此令不死不休!凡,杀乜皈者,赏金万两,并聘居弁星客居长老一职!”
榜下人头攒动,相貌平凡的一男一女退了出来。
“乜辛还真下了令?”女子身背重剑,问道。
男子摇头:“如果真的是他下的令,那肯定逃不开长老们的眼睛,在经过他们那关时,一定还会将矛头指向南谷。毕竟虽然弁星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主导这件事情的人就是冲南谷去的。”
女子点点头,两人随着人流走了。
暗牢中,小鬼难得一见地竟然站了起来。暗牢中没有窗户,不见天日。但也许是今日看押的人心情好,不知道扭动了什么机恬,头顶竟然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缝,天光从头顶泄了下来。是月光,朦朦胧胧的。像碧海泛波。
“你说,你们这么把我关押在这里,好吃好喝的,到底想干什么?”
安生眸光很深,不知道是不忍还是坚持:“为了印证一个才想,所以想看看,你能支撑多久。”
“我死了。”小鬼犯了一个白眼,“你快给我收完尸就将我扔出去吧!”
安生将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又转动了什么机恬,不仅头顶的漏洞合上,连一直以燃在暗牢中和甬道中的烛火都熄灭了。只留下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