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乾在风尘破前三丈处停了下来,见风尘破所带之人英气勃勃,不似是个书生,且看模样是个少年,不禁起疑。
风尘破见莫清茹虽精神不振,好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清茹!你没事吧。”
莫清茹回道:“师傅……我很好。”
何照乾道:“你身边的人可是唐寅?”
正德帝道:“正是唐某。”
何照乾道:“别忙着答应,我听说唐寅才气无双,作得一手好对子,且让我考你一考。”
王守仁等心想这何照乾果然出题了,却不是正德帝能不能应付过去,不禁捏了把冷汗。
正德帝笑道:“你且出上联。”
何照乾道:“你且听好了,我这上联是,冻酒撒窗,东二点西三点。”
王守仁大惊,此上联将冻、酒二字拆开,又有东西相对,知此乃明初大才解缙所出绝对,虽广为流传,但至今无人能对出,连自己也是无能为力,恐怕也真只有唐寅可以一试了。只见身边的唐寅默不作声,看似这上联对他也颇有难度。
草丛中各人见正德帝便要被识破,纷纷握剑在手,要强夺回莫清茹。
哪知正德帝微微一笑,缓缓道来:“听好了,我这下联是,典木置屋,曲八根直四根,你看如何?”
何照乾虽为江湖人士,但也颇识楹联之道。正德帝拆典,置二字为曲直,正对上联中的东,西。且平仄相对,音调和谐,对仗工整,着实是佳对。且正德帝脱口而出,令何照乾哪里还会怀疑。
其实正德帝从小与太监为伍,不学无术,哪里会对什么对子。只是当年内阁大学士李东阳曾与正德帝谈起此对,并做出下联。正德帝聪慧,竟一直记得。这回碰巧被何照乾考到,真当是好运气。
连唐寅也叹道:“万岁真是好文采。”
风尘破道:“人你已经验过了,快把清茹放了,唐寅自会和你去见宁王。”
何照乾道:“不忙,宁王给我下的是死命令,不容有差池。这样,唐寅和这姑娘站着不动,我和你换一换。”
风尘破道:“如此甚好。”
只听两人同数三声,风尘破奔着莫清茹,何照乾奔着正德帝,两人同时跃起。
哪知正德帝突然向后飘去,原来梁栋事先已将铁索缠在了正德帝腰间。
何照乾暗道中计,又见张庭松,王守仁孙化从三面杀来。
何照乾轻轻化解开两人剑法,向树顶跃去。
禇致理神兵天降,奋力一刀。何照乾勉力招架,却止不住下坠。
众人将何照乾团团围住,王守仁道:“何照乾!你助纣为虐,今天绝走不了你!”
何照乾并不慌乱,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放剑!”
众人大惊,只听风声阵阵,无数羽剑从四面八方而来,四周人头攒动,数不清围了多少人。
众人连忙挥舞兵器,将正德帝、莫清茹和唐寅围在核心,羽剑被打落一地。何照乾却不费吹灰之力跳出了圈子。
其实风尘破等人武功高强,哪里怕什么弓箭,只不过是要护着正德帝三人罢了。
正德帝道:“嚯嚯嚯,这么多箭,我还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呢。”显是十分兴奋。
王守仁心道这皇帝小子真当不知好歹。若是他被宁王抓走了,朝廷便要听他摆布,好歹何照乾不知道他的身份,此刻决不能捅破。
大家都是一样地心思,无论情势再如何紧急,都不能透露正德帝的身份。
何照乾朗声笑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交出唐寅,免你们一死。”
唐寅便要呼告自己便是唐寅,忽听四周传来阵阵惨叫。
“哎呦,哪来地妖妇。”
“快躲开,她向着你那边去了!”
“是妖魔,是妖魔啊!”
禇致理大喜:“是珠儿!”
黑夜中看不清夏珠地模样,还以为是白发妖魔。霎时间,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众弓箭手死的死,逃的逃。
风尘破早已飞身去拿何照乾,两人又斗在了一起。
王守仁喝道:“何照乾!还不束手就擒?”
何照乾朗声笑道:“死也不降!”
众人忽觉袭来一阵寒意,莫清茹道:“大哥,我好冷。”
禇致理道:“怎么平白冷起来了?”
四周越来越冷,众人纷纷觉得鼻中呼出的气立马就结成了霜。
禇致理忽觉脸上一凉,似被什么刮出了一条血痕。
王守仁又接过一根飞来之物,奇道:“是绣花针?”
只见天边飞来无数绣花针,黑夜中甚难分辨。
王守仁道:“不好,有诈!”
那绣花针似乎有意避开众人,有的只擦破肌肤而过。
众人忙挥动刀剑,哪知各绣花针上都缠有细线,针线越来越多,竟将众人紧紧缚住。众人越是挣扎,针线缚地越紧。连张庭松竟然也着了道。
众人暗运内力,没想到针线上竟也布满了内力,将众人的内力硬生生逼了回去。
只有夏珠以虎啸决的阳刚内力护身,加之苗家刀法,才强强支撑。
风尘破和何照乾仍自斗着,看似不是绣花针的目标。
暗中一灰袍客森然道:“风尘破,再不投降这一干人的性命可都没了。”
灰袍客将内力暗运在声音中,令众人一阵心塞。
风尘破心中甚是焦虑,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一个如此强劲的对手。他奔快将何照乾杀地弃剑,因挂念众人安危,收刀跳出了圈子。
“阁下姓甚名谁,还请留下腕儿来!”
那人并不出面,森然道:“我是谁不要紧,你们不交出唐寅,休想活命!”
何照乾道:“唐寅已被你抓着了,快把他们全杀了,带唐寅去见宁王!”
灰袍客道:“那人不是唐寅,你被骗了。”
唐寅盎然道:“我就是唐寅,你快放了他们,我随你去见宁王!”
王守仁急道:“不可!你若不助他们谋反,他们定会杀了你的!”
唐寅道:“我在苏州呆久了,该去见见世面了。那徐经想取我性命,他们正好保我无恙。”
灰袍客在暗中拿出唐寅画像一对照,确认他是唐寅无误。
“嗯,这会不会有错了。你跟我来,我自会放了他们。”不过在远处弹弹手指,便解开了唐寅的束缚。
唐寅道:“不行,你先放了他们,我自然和你走。”
灰袍客道:“他们都是武功高强之人,我可不敢放。”
唐寅道:“这位黄公子不会武功,你先把他放了。”
灰袍客放开了正德帝,道:“过来吧,见了宁王,保管你荣华富贵。”
唐寅道:“这里的人,你一个也不能杀害,不然我死也不会从你们的。”
何照乾不耐烦地道:“快走吧快走吧,啰嗦什么。”
唐寅回顾众人:“王大人,你非池中之物,我等你功成名就之时!”
王守仁只拱了拱手,不置一言。
唐寅又道:“禇兄弟,我不如你啊。哈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何照乾已挟着唐寅远去。灰袍客也不见了踪影,众人身上的针线也不知何时被收走。
禇致理一把牵起夏珠手腕,看着夏珠苦槁的脸颊,一阵心酸。
“珠儿……”
夏珠潸然泪下:“我已成这幅样子了,你还认我是珠儿吗?”
禇致理忙道:“认得认得,等我抓住万煞鬼母,逼她治好你,我们……我们仍是从前那样。”
角落中的莫清茹早已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历经了这么多,你的心仍是不属于我……”
夏珠只觉得几个月来的委屈都在禇致理的话语中消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狗尾巴……我很感激你,但是……但是这终究是不成的。”
“为什么!你是不是气恼我砍了你一刀,还是你疑我真的杀了夏存恩?”
“不是的,我……我一点也不记恨你。但是……我这样子。”
禇致理柔声道:“没事的,你只是生病了,不是真的老了,病总有治好的一天。就算……就算治不好,我也永远记得你年轻的模样。”
夏珠把禇致理手一撇,道:“你是风尘破的徒弟,将来定会成为一代高手,该有自己的担当,不该总是把我放在心上。”
心一横,转身便走。
禇致理要追,夏珠道:“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别跟来。”
禇致理默然,心想:“是了,珠儿是四绝夏平虎的孙女。她是要我跟着师傅,成为像师傅那样的大侠,到那是才能配的上她。”
当即朗声道:“等我成了大侠,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此时的禇致理浑然没有发觉,莫清茹已经独自走了,此刻的她该体会到的是世间最为悲怆的凄凉。风尘破怕莫清茹想不开自尽,便随同她一起走了。
众人回了苏州城,禇致理才发现莫清茹不见了,问了王守仁。王守仁道:“你这家伙,心中到底想着哪一个!”
禇致理道:“她一个弱女子,在江湖中总是不方便。”
王守仁道:“有你师傅在她身边呢,你不必担心。”
这一晚,最快活的还数正德帝。
“哈哈哈,痛快,痛快。一晚上见了这么多大场面,可比什么豹房,鹰笼有趣地多了。王守仁,你要什么?我要赏你,重重地赏你。”
王守仁道:“微臣无能,让唐寅入了宁王之手,该当重罚才是,不敢求赏。”
正德帝不以为意。
“区区唐寅算的什么,我朝中人才济济,难道还会输给他?你和刘公公合不来,留你在朝中不方便。嗯……你武功不错,就任你作赣南巡抚吧。”
王守仁忙领旨谢恩。
忽然心中想起一事,问张庭松道:“张大人,你的藏宝图,可交给了皇上?”
正德帝眼睛一亮。
“什么,藏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