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夜时分,苏若就拉了慕采栀,来圣树下打坐调息,慕采栀根基不稳,提升的修为大多是被丹药摧发而至,她心中也清楚,对苏若的安排,并无二话。
只是对苏若强盗一般的行为,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苏若整个人挂在树上,一个接一个将果子丢进空间锦囊中,说来也奇怪,这果子好似摘不完般,摘了那头,再回过头来,这边又硕果累累,挂得满满当当,好似取之不尽般,自然生长。
很快,她的两只锦囊也是满满当当,她一手惦着一个,感受到了来自圣果的沉重,便将其中一个丢给了慕采栀,一个自己留下。
慕采栀捧着手中沉甸的锦囊,当下便要拒绝。
苏若将锦囊推了回去,“好了好了。就当封口费咯,你不接,我倒还怕你去找世伯告我状咧。”
又胡诌道:“再说了,你没发现果子又少了一些吗?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连这点都捞不着。”
见她还有些犹豫,苏若只好又道,“慕姐姐,收下吧,你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小时初啊。”
慕采栀淡然笑笑,将锦囊收了起来。
两人背靠在足有两人合抱,才堪堪抱得过来的粗大树干,仰望着天上星河,各自想着心间所念。
空荡荡的广场在夜色下,万籁俱寂,好似白日的喧闹,不过过眼烟云,苏若仰望着稀疏分布的几颗星,心头隐隐作痛。
遥想那日,星河比之更璀璨万丈,繁星点点若剑,几乎要刺得她挣不开眼来,苏若从袖间拿了锦囊,摩挲着里面根根分明的发丝,明黄暖杏的囊身,如飞舞相旋转着粉色的花瓣,旋而不落,纷纷不休。
今日之景倒是月明星稀,三三两两之星遥遥相隔,看来虽是孤独渺小,却光晕如虹,无限明亮。
如若夜衿还在,大概就会认出,这枚杏底飘花的锦囊,与自己随身携带着的那个,简直如出一辙。
只是他收到了东灼的急音,已经赶回了云苍山,今日之景,注定不得看。
苏若也不会知道,原来那人,曾今离自己这样近。
慕采栀偏头望着她手中的锦囊,好几次都想问她,此物有何故事,每次见她手握此物,神情都不大好看。
慕采栀还是没问出口,她想,大概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触碰的逆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锦囊中绣的小小花瓣,粉嫩中带着点点紫调的红,慕采栀便想起白日高台之上,一袭紫绸的姚童方,手持寒刃,气宇轩昂。
想起那日他缠住自己,与苏若说得那些话,耳根子又再次泛了红,她为此莫名的羞涩,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苏若却在此时,突然站起身来,对慕采栀道:“走吧,今夜好好休息。”
***
慕城主在知晓了,自己所寻了百年的灵洞,却被苏若一语道破,圣树其实暗藏灵脉之后,简直激动的一夜无眠,整夜都在寻思着底下的灵脉,该如何开取,为葵莘所用?
暖红的烛光,印在慕城主略显沧桑的轮廓,他坐在云母石之前,正在写着什么,锦稠边孤零零摆着几个鲜红黄灿的果子,在暖红的光线下,越发鲜艳欲滴,让人食欲大开。
看起来慕城主,好似已经几夜未眠,眉宇却舒朗带笑,没有半点疲惫之意,烛火猛地一跳,窗外似有人影一闪,慕城主停了笔,一动不动,侧耳细细倾听门外之声。
他小心翼翼走到门边,抽出了盘在腰间的法器,缓缓将门拉开,院内没人,慕城主却不敢大意,手持法器,谨慎靠着墙壁而行。
不正常,太不正常,院内的暗哨见自己手持法器,神情戒备,却没一人露面,显然是已遭毒手。
屋内隐隐一盏火烛照亮了一小方天地,剩余一大片全隐在迷蒙之中,朦胧之下,地上两双人影倒地而眠,姿势随意。
床边好似坐有一人,他隐约间瞧见,酣然入梦的孩童睫毛微微一颤,好似他的心脏也被牵动,突的一痛,眉宇间露出一抹痛苦神色,他连忙伸长手臂一捞,却不妨,沉睡的孩童突然醒来,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苟览刃愣住。
四目相对,孩童眼眸清澈,纤尘不染,他脑海中突然跳出,师父让自己来慕府的意图。
“去将那孩子给为师带来,以此童为血祭之引,修成血丹,方算大成。”
师父让自己故意接近慕采栀,是因为她血脉奇特,师父将她误以为神女转世,而现在......却让他将自己骨肉带回去,给他献祭炼丹......
他突然如梦方醒,师父对他,更多的是利用,而他只是师父手中的一枚棋子,师父的宏图大愿中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现在感到后背发凉,会不会有一日,自己没了利用价值,也会被横尸山野,闭目难瞑?
到底是亲生骨血,他到底是没能下去手,遥想那日父亲的冷血,娘亲的决绝,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感受,他们自私,冷血,不堪为人,他心中怨恨了她们一百年,而如今,自己也成了昔日所憎之人。
苟览刃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变得好茫然,他找不到方向,慕时初在朦胧光晕下,好奇的打量着他陌生的面庞,继而“咯咯”笑了起来。
他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嗖一下,遍经全身血脉,酥酥痒痒,温暖至极。
他抬手想摸一下孩子幼嫩的脸蛋,身后却有一道寒光袭来,挑开了他离孩子还有约莫半寸的距离,他急忙转身避开。
就在他错身而避之时,慕城主已将孩子揽在胸前,右臂前端寒光遥指,立于榻前。
这边正好是在照不到的那方空间之内,慕城主只能借着微弱光线,辨认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有了个大概。
“又是你!”
苟览刃不想引火上身,才在进府时,使了些手段,没想到还是被撞破,何况来人还是慕城主,那就,怪不得他了。
苟览刃袖间微动,手中多了一物,他笑道:“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