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童说:“你看,她体内的狐火在替她修补伤口。”
沧戒忽然说:“你希望妖帝归来吗?”
“妖帝归来就意味着母亲要牺牲。你这个问题就好像是在问我喜欢娘还是喜欢爹多一点,被问这个问题的小孩很惨的,”鹤童表情受伤:“不过我更惨,我没有选择,从前我只能选娘,现在娘亲也无法选择。”
如果姝月现在有意识,估计会欣慰的说常仪把儿子教的真好,大义凛然,志气正的比擎天之柱还直。
沧戒说:“你难道不相信,她会清醒过来吗。”
“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所有人都冒不起这个险,”鹤童摇头,他沉默片刻,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为你借扶桑木,为什么帮你吗?”
这个问题,沧戒很早就在思考了,如今,答案其实也明朗了起来。
“你和她的牵绊早就注定,江老道与那些小仙要你和她划清界限,根本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命数。”
沧戒抬头,鹤童的眼睛中,和妖帝一样威严的眼睛里,又有着神的空灵,两相结合矛盾而又一致。
鹤童缓缓的说:“母亲早晚要面对体内可怕的魂魄,这是劫数。只可惜这一天来的太快,你还没有准备好保护她。”
神终究是神,鹤童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天靠近沧戒,为了这一天引导沧戒打开体内的力量。可是命数也终究是命数,神也不能精妙的计算,在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沧戒无法左右妖帝强大的魂魄。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让我来吧。”鹤童露出哀戚的表情。
“你不必演了,”沧戒打断他:“你并不是真的想杀她,你是想激我,激我去接受我的身份。”
“看来你很了解我。”鹤童脸上的哀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笑。
“我当然了解你,作为妖帝的替身。”沧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有点认命的。
如果不是说要杀她,他恐怕一辈子都没有勇气承认。他是妖帝的替身,世人只知道姝月的体内有六道魂魄,却不知剩下的三道魂魄,就在他的体内。
他还没有感知,却已经猜到。
他自己都害怕这个答案,像是被枷锁牢牢的铐紧了脖子,喘不过气。命数,路途,或许一开始,就有轨迹。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唤醒狐火。”
“我说过了,你还没有准备好。”
沧戒皱眉:“那你想让我如何保护她?”
鹤童高深的笑了,在他稚嫩的脸上,这样的高深像是故作高深一般,却也不打扰他神的威严。鹤童缓缓的说:“不过是时候未到,言尽于此,剩下的路,看你去走了。”
结界撤去,海水像是盆一样扣了过来,鹤童走了,消失前还给他们开了个玩笑,把一人一狐打湿成落汤鸡。
鹤童来的快去的快,他的目的,不过是想逼沧戒接受一个他不想接受的事实。他一直以为,在妖帝和姝月的过往中,他毫无关系。他以为他是姝月千年后遇到的一个偶然,一个要赖上她的偶然,是一个新的开始。
到头来,逃不掉过往的不止姝月一个人,还有他。
这便是他为什么没有魂魄的原因,他的魂魄是妖帝的魂魄,运作他的气数,不被任何人察知。
海水刺痛了姝月的伤口,她在呜咽,体内的血液也在沸腾,损耗着她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破开云层,万张霞光齐下,如太阳来临。羲和驾着她的马车,从天边由远而近,后面时候被她逮住的鹤童。
“太阴,你造出结界,究竟是想背着九天诸神做些什么?”
羲和女神责备的时候,也是一种端庄典雅的范,眉梢带红,发丝嵌着火。长长的白袍上用金线绣着九个太阳,扶桑木蜿蜒横斜,缀着火束。
羲和口中的太阴自然是说的是鹤童,作为一个洞悉万物的神,鹤童就是太阳这点秘密还不知道,就妄为大荒之神了。
只是这个孩子的身上一直有着秘密,这个秘密,她想要揭开很久了。
鹤童面对羲和的责问,无辜的抓了抓后脑勺,吞吞吐吐的说:“我……”他的模样与人间犯了错的小孩子没有什么差别,
羲和无奈的笑了笑:“你啊……”
她只能暂且放过鹤童,这个小孩要摆出一副迷惑人的姿态时,连她也无法抗拒,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就能生出千百种楚楚可怜来,让羲和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对可爱的小孩子产生怜爱之心来。
像个惑人的狐狸。
羲和不再理会鹤童,她此次来是有任务在身。
羲和带着满身的威严落到姝月与沧戒的身边,不需要多的言语与表情,却也平生高高在上的气息。
她开门见山:“我是奉上天的命令,来取她的性命。”
羲和是远古大荒时的众生之一,也就是说她可能比妖帝的岁数还要大一些,妖帝都已经湮灭了,而她还在。
曾经同时代的神其实也一个一个的归于混沌,回到他们来的地方,例如玄武与大鲲。但羲和司掌太阳,太阳是永远不灭的。
“我与常仪不同,她喜静,对斗战之法没有兴趣。但我,曾与妖帝一战。”
与妖帝打过的神很多,玄武也是其中一个,但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挺着腰杆气定神闲的讲话的神,恐怕只有羲和一个。
所以接到除去妖帝魂魄之令的人,是她。
沧戒忽然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天雷炸开,轰隆隆的从四面八方劈向地面,那一瞬间天地都被照亮,整个黄泉海的海水猛烈的翻滚,大地与海水像是被装进一个杯子中,在天雷落到地面的瞬间,这个杯子被人剧烈的摇晃。
只是片刻的昼亮,把沧戒低垂的眼眸照的清楚,在那眨眼的刹那,沧戒没有抬眼看羲和,羲和却瞥见他眉宇间压着的强大气场,随时都会化作滔天的力量爆发。
“看来你是要与我一战了,也好,让我看看,被诸神召见的人,究竟有怎样的实力。”
“羲和。”随着一声低低的声音,又有人来了。
他叫羲和的名字拖长了尾音,这尾音把紧张无比的气氛带的稍加缓和。不过此人的出场却也是有着雄压压的气势。应该说他不是人,也是一位神。
所有的光都在他的脚下消失,眼中是他标志性的气质,写着“正义凛然”四个字。
秦广王站在羲和与沧戒姝月之间,向羲和行了个礼,论资历,秦广王稍在羲和之下。
看这站的位置,羲和摸着下巴轻轻琢磨,她微微一笑:“你好像不是要来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