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位小姑娘既机灵又勇敢还会讲,她先向肖老大磕了一个头,起身又向肖光英跪下了,说:“大姐姐呀,别怪大哥哥呢,要怪就怪俺吧,是俺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俺家人死完了,俺没有亲人了,是俺娘临死前叫俺投奔个人家,不管是谁家,没下人的做女儿,无上无下的做老婆,有儿子的做媳妇,是大哥说了,你家还有个小弟弟呢,跟俺一般大,俺是来做他媳妇的呢。俺会烧锅、扫地、铺床叠被刷马桶,什么事俺都能干。大姐姐,别怪大哥呢。”肖光英抹着泪水说:“这年月,自己活不了,还能有媳妇,你走吧,到别人家去吧!”作者推荐:重生管理所</span>
肖老大呆呆地望着小姑娘,把她的话句句听在耳朵里,拿起烟袋锅子大口大口地吸着烟。那小姑娘又跪在肖老大的面前,哀求着说:“爹呀,俺喊你一声爹,你就是俺的亲爹,俺就是你的儿啊,爹呀,求爹收下俺这个苦命人吧,别看俺瘦,可俺腿勤嘴甜,身子不懒,手边的事、家务活,俺什么都会做,俺现在没成熟,等俺熟了就是你好儿媳妇,俺为你家当牛做马,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俺要有三心二意,雷打死,火烧死,跟俺娘一样,在村头大树上吊死。”小姑娘跪在那里,一个劲的头点地。肖老大听到这里,忙阻止她说:“孩子,别说,什么也别说了。”
那小姑娘呆着了,抬头望着肖老大满面烟雾的脸,说:“这么说,爹是嫌弃俺了?那俺只好走了。爹爹呀,大姐姐,俺走以后,你们千万别怪大哥哥呢,大哥哥是个好人啊。是俺死皮赖脸的跟他来的呀!”说着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低着头抹着泪水,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当退到门口,突然一转身向外跑去,被门坎子绊了一脚,“扑通”一声倒在雪地里。
“小姑娘……”邵光龙扑了过去。那小姑娘身子慢慢蠕动,可还是没爬起来,便抬头向光龙说:“大哥哥,求你把我送远些呢,我不能脏了你家门……门啊。”话音一落便昏了过去。邵光龙泣不成声地:“小姑娘……”泪水挂在脸上回望着肖老大呼喊着:“爸爸……”
只见肖老大“呼”地站起身来,把手上烟袋锅子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山响。大步跨出门外,抱起了小姑娘进了家,拍打着她身上的雪,说:“光英,光龙啊,这孩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千里能相会,必定是有缘人啊。我看这丫头精着呢,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的女孩子,你看她那双眼睛,像电光一样,只要有口饭,能长出多美的孩子来啊,光英,从小看大,三岁就见老,相信你爸不会看走眼,这小姑娘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啊。”
其实,小姑娘刚才的一番话,已经把光英心里说软了,现在父亲这么一说,也就上前扶住昏迷的小姑娘。邵光龙回身关上大门,抹着眼泪,脸上露出了微笑。肖老大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唉,好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孩子进了肖家门,就是我肖家人,天意啊,缘分唻。当年光龙进了我肖家,那是党代表给我们带来的福气,村里几十户人家,为什么只看中我肖家,还不是我肖家是厚道人家,根本人家。”向肖光英又说:“孩子,人呢,不能盯着眼前的事,看着脚背走路,眼要看远一点,日后,这姑娘不会亏待我肖家的。”
那小姑娘慢慢地醒来,看到自己已经在肖光英的怀里,四周都是和善关切的目光,忙问:“你们答应我留下了?”肖老大点点头说:“过去村里多少人家有指腹为婚的、有摇窝里订亲的、讨童养媳的,我肖家苦啊,讨不起呀,这穷人见了穷人亲,穷人晓得穷人苦啊。今天有人送上门来,肖家怎能推到门外呢。”眼看小姑娘又说:“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几岁了?”那姑娘说:“俺不晓得姓,俺在家人家都叫俺小妹子。俺十三岁了。”肖老大沉思片刻说:“这么说比光雄大一岁,俗话说,女大一,正为妻,好啊,小姑娘没姓,那就同姓肖吧,人家叫你小妹子,我们肖家到你们一代是光字辈,那就叫肖光妹吧。”那小姑娘口里念着:“肖光妹,是俺的名?”肖老大点点头:“噢,名字亮得很呢。”小姑娘再次向肖老大跪下,大声喊:“爹,爹呀,俺有名有姓了,俺有家了啊。”又举起双手,仰望苍天嚎叫:“娘啊,前天您对天上流星许愿,望俺有个人家,娘啊娘,您许的愿好灵啊,俺真有人家了呀。”扑在地上再次大哭起来。
这一哭一闹,把肖光雄也吵醒了。他不知门外发生了什么事,便穿衣起床,睡眼惺忪地靠在门边上,刚才起了名的肖光妹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就是自己未来的男人,就要依靠他过一辈子,便更伤心地大哭起来,哭自己在外风里来雨里去,受过多少苦难,自己的哥哥死了,爹爹死了,母亲也死了,死得那般凄惨,自己也就要死的时候,这位大哥哥救了俺,现在不但有活下去的希望,还有了个家,有了终身的依靠。肖光英经父亲这么一说,看到发呆的兄弟,又看看痛哭的小姑娘,他们还真有点般配,黄瓜花,苦菜花,马马虎虎凑一家。眼前的肖光妹就是自己的妹妹了,便上前劝着说:“好了,别哭了,小妹妹。”可嘴上说不哭,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了。二人拥着抱着大哭了一场,只哭得惊天动地。
肖老大吸了一口烟,显得很兴奋地说:“好啊,我肖家女儿有了男人,儿子有了女人,好圆满啊。”邵光龙也高兴起来,说:“爸,上次把家里米搜走了,今天回想起来,我错了,我有罪,对不起家里。”打开桌上的小包袱,又说:“过去每次回家都空着手,今天我带回来饭团子,光英,光雄来吃吧。”一直呆在一边的肖光雄看到大手巾里的米饭团子,像饿狼一样扑过去,抓住饭团子就往嘴里塞。那肖光妹也就大方地上前拍着他的背,十分体贴地说:“慢吃呢,别噎着。”肖光雄吃饭团子很不顾人,手里拿着,嘴上啃着,还把大手巾抱在怀里。光妹看不过眼说:“你咋只顾自个不顾爹和姐呢?拿来。”伸手要拿饭团子。可光雄躬着身子死死抓紧大手巾不放。肖光妹人小可火气不小,一手抓住大手巾,另一手掌推过去,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推得光雄连连后退跌到在地,呆若木鸡。
肖光妹双手捧着大手巾摊在肖老大面前说:“爹,您先吃。”肖老大并没有接,而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火辣辣的野丫头,十分感激地说:“好女儿,呵,家严不招贼,人严不招险啊,这姑娘今后还是我肖家的顶梁柱呢,好,我死也瞑目啦。哈哈哈!”
邵光龙上前一步,从大手巾里拿了饭团子双手捧到肖老大面前,万分羞愧地说:“爸,这可是我家的米啊,也是食堂最后一顿饭了,你就吃一口吧。”肖老大这才转身望着他:“怎么,食堂关门了?散伙了?”邵光龙深深地低着头,无话可说。肖老大心酸地说:“终于散伙了,可是晚了,村里人快死绝了,你呀,怎么等到头碰南墙才回头,到了黄河才死心呢。”老人仰着头,激动地说:“解放了,我们指望着有好日子过,盼着过了荒年就到熟年,哪晓得是店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前门打了狼,后门又进虎啊。俗话说,寒天不冻织布女,饥荒不饿种田人,荒年能饿死有钱放债的,都饿不死无钱种小菜的。可今天呢,我们种田人饿死了,这可是丢了种田人的脸,丢了农民老祖宗的脸啊。我……我死了怎么有脸见老祖宗啊。”老人满面泪水,号啕痛哭。
肖光英抹着泪上前劝着爸爸说:“爸爸,你心眼多,有算计,村里人死绝了,你都不会死呢。别人家水都没得喝,可我家还有肉吃。”光龙一惊,问道:“怎么,家里的小米缸都端走了,怎么还藏着肉呢?是真的?”
光英便跑到锅底下,重新端出铁盒子说:“不信吧,你看看。”邵光龙惊呆地望着铁盒里的肉说:“爸呀,这是什么肉,白刮刮的?”光英说:“爸是多个心眼多条活路,打了外村来的狗。”光龙晓得上下十里村没见过一条狗了,转脸望着痛哭不止的爸问:“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老大泣不成声,“这是我……我饥寒起盗心啊!”
光龙想起了事情的不妙,望着光英和光雄,说:“你们都在这里,妈妈呢?”
光龙不问不要紧,这一句,光英突然觉察了什么说:“是啊,妈睡两天了,没有吃喝呢。”
邵光龙端着灯,欲往锅灶后面的床边走去,肖老大忙拦住他说:“她睡熟了,她不能醒啊。”邵光龙也不顾眼前是父亲,一下子推开了肖老大,来到那张大床边,掀开了破被子。
全家人见母亲静静地躺在床里贴墙的床草上,覆盖着她平常穿的花色棉袄,像睡熟了一样,可大部分的身子露在外面。她瘦啊,瘦得简直是一个人骷髅上面蒙了一层皮。脸色白成一张纸,两腮瘪了,颧骨高耸着,眼睛眶子凹下去。那瘦弱的脸上没有了苦痛,看不出表情,看不出病容,就那么闭着眼,安详的像睡去一样。哦,天哪,多么好的母亲,多么善良贤惠的母亲,多么会过日子的母亲啊,没想到自己饿死在床头。
肖光英大胆地掀开她的双腿,她的一条腿只剩下白白的骨头,血丝丝的没有一点儿肉,血流在床草上结成了冰块,心里明白了一切。“啊”的一声昏倒在床头。肖光妹把她搂在身边,哭喊着:“姐,姐呀。”肖光雄挤过来看到了,张嘴仰天,“啊,啊……”的干嚎着,哭不出一个字来。声音很大,多远都能听得见,有时被口水噎住,差点闭过去。
邵光龙没有哭,转身跑到堂屋,双眼怒视着肖老大,而肖老大满有理由地说:“怪我吗?已经到了吃人的年代了,你们大食堂里也煮人肉,光雄下午还吃了一个手指甲呢。”邵光龙没有说,他很难解释那颗手指甲的问题。肖光妹紧紧抱着肖光英哭喊着:“姐,你醒醒啊,姐。”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百、度、搜\索、永\生\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