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悄然降临,夜,不期而至,暗沉沉的夜空伴着淅沥沥的雨水,击打着崔忆初冰冷而坚硬的心,不需多想,她也知道上断思崖意味着什么,一个不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便是有飞星的太子跟随,亦不能减少一丝警惕,人若无耻,必无下限。
然而她没有退路,亦可以说断思崖是她必去之地,便是对方不来请,她亦会前往,只没有想到他们这般等不及,如此也好,父亲的名字、身份在这一趟之后就会有了结论。
“姑娘,你可睡了?”念婆的声音在雨中穿梭,似远似近,一如白日里或浑噩或精明的她。
“婆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她打开房门,只见念婆撑着伞,拄着拐杖的手里还拎着食篮,连忙接过篮子,扶着走了进来。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晚上你也没吃什么,我怕你饿了,就做了些糕点,你尝尝可还喜欢?”
“这是、桃花酥?很久没吃了。”她拿起一块,于鼻下轻轻嗅过,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泪盈于睫地咬了一小口,说不出的满足。
“是啊!我还记得你以前最喜欢我做的饭,最喜欢的糕点就是桃花酥,每年桃花盛开之时都是你最开心的时刻,只是后来你的路越发艰难,也顾不上了。”
念婆的话令崔忆初神情惊愕,手中的糕点也忘了吃,只定定地望着她苍老的面容之上熟悉的慈爱与关怀。
“原想着陪你走下去,直至死亡,哪曾想变故重生,我不得不离开,又怕你找不到我,就留下了地址,还以为办完事情回来就能在此看见你,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几百年,好在你回来了,虽说身份变了,样子变了,可骨子里却是没变,只一两日你就露了马脚,被我认了出来。”
“婆婆,我......”
“不管怎么样你回来就好,这个院子永远都是你的,只要你想回来就回来,只有一点,命运觉醒之前,永远都不要进主屋。”
“命运?”
“不需多问,日后你就会知道的。”念婆言罢起身,丝毫不给她提问的机会,垂落的右手抬至胸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手掐印诀,便见崔忆初睡眼朦胧的躺在了地面。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只是现在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自此以后你要保护好自己,变得强大,再为你母亲证名。”念婆说着于眉心处取下那团绿色的光团推入她的眉心,又以法术扶她平躺在床。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满头冷汗,身体抖如筛糠,浓郁的死气绕着她的周身,仿若要将她拉至无边地狱,她看着崔忆初欣慰地笑着,渐渐她的身体变得虚幻,直至消失无踪。
崔忆初意识朦胧,白茫茫、空荡荡的世界里到处都是念婆的声音,她到处走,到处找,却始终找不到苍老而慈祥的身影,忽然她看到了一团光,那光是绿色的,泛着暖意,还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她快步上前,看着这团忽闪忽闪的光团,伸出手轻轻的靠近,距离越近,越是能够感觉到这团光本是刺骨的寒冷,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暖。
嗡——
就在她快要碰到那团光的时候,嗡鸣忽然传至,刺激着她所有的神经,痛苦地皱眉醒来,揉了揉额间两穴,原本微睁的双眼在看到手上光亮照人的幽冥戒时木的瞪大。
嗡——
又是一声嗡鸣,只是这一次不是在其体内响起,是以并未给她带来任何不适,她皱眉,尝试着摘下此戒,却发现徒劳无功:“这?”
“晓初——”
端木靖推开院门,寂静的院落令他有些不安,大声唤着,声音传入房中,崔忆初明显地发现幽冥戒刹那暗淡无光,她惊异着触碰,却发现轻轻松松地将它摘了下来。
“晓初,你还在吗?”门外的声音透着惊慌失措,她只好压下继续研究的心思,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我在这里,不是说三日后才去断思崖吗?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呵呵!看来晓初是修行太过忘神,竟不知今天已经是约定的日子了。”
“今天?”她大为惊讶。
“对呀!念婆呢?怎么没看见她?”
“念婆?”她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连忙返回房间,然桌上的桃花酥犹在,可做桃花酥的人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一根残旧的拐杖静静躺在地面。
“怎么了?”端木靖走进来,四周看了眼,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她沉默着拾起拐杖,背负身后,微垂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楚,又一次不告而别,这一次竟是连只字片语也未曾留下。
然而她当时虽说意识不清,却仍然感受得到念婆是怀着怎样的期待,有了这份期待,她想要变强的心越发炙热,哪怕那份期待她并不理解,却仍然不想辜负。
断思崖,崖如其名,是一座高三千三百三十三丈的悬崖,其上寸草不生,怪石嶙峋,崖峰呈剑形,直耸云端,崖壁光滑如镜,一道宽百丈的瀑布沿着崖峰直落崖底,传出的轰鸣便是相隔千里亦清晰可闻。
崔忆初一身紫色流仙裙,背负拐杖,腰间别着断裂的匕首,一头青丝无风自动,灵动的杏眸迸发着冰寒的目光,站在她身旁的端木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看向她美丽的侧颜,内心止不住的叹息。
“断思崖!”她偏头看向一旁足有三人高的石柱,其上的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灵气涌动,气势磅礴,只一眼她便有种灵魂几欲出鞘之感。
“你没事吧?”端木靖见她脸色苍白,身体颤抖,立时走了过去。
“没事!”她只觉得藏在脖劲上的幽冥戒忽然散发出一丝寒意,那几欲出鞘的灵魂便回到了体内,随即她作了几次深呼吸,又看了眼那石碑,这一次那种压迫之感顿消,反而自那碑中感受到悲伤之气,她心下即诧异此碑的变化,又疑惑幽冥戒的异动,然此刻却不是思索之时,只好压下心中好奇,不动声色的向崖顶行去。
虽说四周寸草不生,却天然形成了石林,除却没有绿色,却与普通的山林没有丝毫区别,石影乘凉,微风徐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断思崖终年云雾缭绕,凡人只道这是奇观,此处是仙境,唯有修士明白此乃天然形成的护山大阵,自崖底到崖峰,每一处怪石均有它所在的位置,杂乱无章,又井然有序,无数小阵组成大阵,数万年来无人能够破其万一。”端木靖耐心解说,崔忆初静静聆听,不发一言,只暗暗握了握拳。
“来者何人!”
与此同时,在两人行入崖中百步之后,终于走出一人,明明是清秀之相硬是给人一种凌厉之感,那一双瞪圆的眼睛充斥着怒气,神色之中骄傲与自大并存。
“崔忆初!”
“端木靖!”
二人先后答道。
“哦?原来你就是崔忆初,都说你如何厉害,今日一见,除了长相还好,其他的倒没看出不同来。”他说着伸手便要抓向她光洁的下巴,眼中的淫邪不加丝毫掩饰。
“你做什么?”端木靖上前将她拉至身后,怒斥着断思崖的弟子。
“太子殿下?早就听闻她狐媚,迷惑了太子殿下,原以为是讹传,竟原来是真的,真是丢端木家的脸。”
嘭——
他话音方落,还不待端木靖有所表示,崔忆初竟一脚飞来,那弟子虽听说了她的厉害与狠辣,可到底在他面前的是个小丫头,是以并未真的放在心上,这一脚踢来之时他并不防备,想着接下来,也算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哪曾想这一脚重若万斤,不察之下硬生生被她踢飞百米方落到地面。
“你——好大的胆子!”他捂着腹部,表情狰狞可怖。
“胆子若不大,你们断思崖可不会请我来,还不开阵?”她一声厉喝,端木靖才自震惊中醒来,胆忧地看向她:“断思崖高手如云,你......”
“那又如何,是他们请我来的,可不是我要来的,既然发出了邀请,基本的礼仪就要有,否则传出去,被笑话的可不是我!”她字字铿锵,声音虽不大,却在这空旷的石林之中传荡而开。
“你!”
“崔忆初是吧?长老有请!”
那守山弟子刚要说什么,便见又一名弟子行来,目光平视,古井不波,即使是看向崔忆初亦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崔忆初沉默上前,那人转身,印诀于其手上几经变幻,一条铺满玉石的宽阔山路映入眼帘,顺着路面向上望去,高耸入云的阶梯直通天际,她瞳孔微缩,莲步轻移,端木靖紧跟在后。
“殿下——”
周莹、周天的声音于身后木然响彻,端木靖微怔,只转身看了一眼,便跟在崔忆初的身后踏上了通往断思崖的路途。
周天父女咬了咬牙,挥手间隐于暗处的守卫现身,跟随二人直登入断思崖,不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让唯一的皇子有事,哪怕面对的是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