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惊鸟群起,竟也不知连绵成山,还是鸟雀成群,远望成山。
山雾笼罩轻纱,将所有的秘密都藏匿于其中,风吹散半片微光,山风很大,闪烁着温暖的碧光,树梢青叶折身一断,那样轻柔似是无物,无声地坠入一捧清池,那方一捧清池,落了满池翡翠碧色,倒映出长卧在藤萝椅上的银冠美人,碧光落了她满身,她整个人便沉浸在一片妖异的碧色,偶尔,玉簪边的流苏随风起漾起满园无尽春色。
她生得十分艳绝,一点朱唇,人面桃花。
肤色白皙,让人想到历代君王所藏在宫中,祸国殃民的妖妃,一笑便是人间倾城。
睫毛很长,犹如一柄黝黑的小扇,一身碧衣,尚在小憩,手中却紧抱一柄通体流光的剑,浑身紧绷,眉目紧锁,似是有些艰难入睡,秋水芙蓉,身姿卓越,玲珑有致,将折时曲线直欲喷薄,腰肢却修长,如扶风若柳般细软柔弱,美得不可方物。
女子充满紧张的面容,此刻变得越发艰难,落了满是衣衫的珍珠泪,衣角都携带着草木暗香浮动,终于,她近乎悲鸣地张开嘴唇,那样悲切地、那样真诚地呼唤,瞳孔失神,涣散无光,剑随之落地,浮起鱼跃般的光影,她豁然直起腰身,对着虚空一抓,似是在挽留什么重要的东西。
“阿姐……母亲……小知儿……”
可到底,她什么也没能抓到,除了年少时满袖破碎的梦境,便是血光与火光,只抓到一手虚无。
美人落了泪,唇瓣轻颤,半晌,低喃唤道:“母亲……”
然而,陪伴她的,便只剩下那把冰冷的剑,拥到怀里,便只有刻骨铭心的痛苦,没有半分温情。
女子满脸茫然若失,鼻尖冒出细密汗珠,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思绪尚未反应过来,瞳孔里没有任何焦距与色彩,美得像是一副没有生气的画卷。
她低头,呆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脑海里画面一闪,耳畔嘈杂声起,眸底火光冲天,伴随着兵刃打斗,痛苦的闷哼声和呐喊声,只觉得此刻脑子里乱成一片,疼得撕心裂肺,再定睛一看,满手皆是大量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她的裙摆,污浊成形。
这是困了她多年以来的幻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是她的手,却不是她的血。
是她亲人们的鲜血,是她家族每个人的鲜血,她父母的血,幼弟小知儿的血,还有什么?还有她身怀六甲,记忆里永远都是温婉笑着,会做汤圆的长姐,挺着待产的孕肚,拖着帝王所属的十八锦衣卫,那些传说中如同神话般的少年少女,冷酷无情。
身后,长姐一身染血污裙,挺着十月怀胎的孕肚,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的对她哭喊着——小妄,别回头,快走,别回来!
小妄!别回头!
别回来!
那也是长姐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南明九州是她的家啊,不回来,不回南明九州,那便是不回家,她还能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