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听话,那一次,却违背了长姐的话,回头时,便是一辈子忘不掉的噩梦,满目皆是血腥,火光冲天,灰烟大起,愣在原地,她的长姐被那帝王褚启一剑刺穿了腹部,冷漠收剑,那腹部,还有尚未出生的孩子,于此年久,夜半惊醒。
她想起,那年她和长姐尚在闺阁待嫁中,家中院子里种的那棵梨花树,气味是那样清甜,母亲满脸柔情,华发生白发,烛火摇曳中,抚摸着父亲年少时,第一代帝王赐给他的火红盔甲,自豪的说:“我们南明长安亓家世代当朝为武官,有着无法磨灭的傲气,无论如何,除了对陛下,绝不能低头,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荣耀。”
可最后呢。
第一代帝王赐予他们家族的荣耀,皆被这一代帝王褚启一手摧毁,他们亓家上下,如今在盛大长安城,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叛国通敌。一夜之间,便成了一个笑话和悲剧。
世人只知端期的九夫人,媚骨天成,谁还会记得当初那个长安城里亓小妄,谁又会……记得她。
父亲每次面见帝王,都会郑重披上那火红盔甲,那一次,却是例外的没有穿那件他最喜欢的衣服,夜晨露深,十八锦衣卫跪地行礼,在里屋,她看见便衣而来的帝王褚启,父亲为了帝王家征战沙场一辈子,中年时便一身病骨,冬夜寒疾,时常半夜疼得厉害,故而卸甲归田,然而,这个帝王却不记得有这个名字,有这个人物。
他将这个老将给忘记了,忘记得一干二净,这样的说法更令父亲承受不住,他就像是用完了就丢弃掉的一枚棋子,这枚棋子将主人当作自己的一生,奉为荣耀,但主人却只是将他当成棋盘上无数枚棋子中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平平无奇,甚至连名字也无需记住,帝王本就不在意,仅此而已。
那一天,父亲倒在火光与血泊里,浑浊无物的眼眸呆望着天空,他没有流泪,可却是那样的悲痛欲绝,有一种痛苦与悲伤,无需用语言去诉说,最后,他也是那样的无可奈何,心如死灰,用沾满鲜血、饱含沧桑的手最后一次抚摸着她的脸颊。
——小妄,你要明白,无论是谁,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是会犯错的,而你的选择将会影响一生,原谅与不原谅,成魔还是成佛,皆在你的一念之间。
整个世间天旋地转,血,都是血。
……而后,还有她杀的每个人的鲜血。
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她满手皆是鲜血,洗不尽的罪孽深重,独身一人踏上复仇之路,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无知少女,她是人族女子奴九,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奴隶是坠入地狱的第一个开始,“九”字,左边加一个偏旁,那便是“仇”,亓家的仇。
“奴九”,本就是为了复仇而活的。
这是她的新身份,她在家中排行第九,嫁给了羽族君主的舅舅,那个传言中,喜怒无常,时而草包,时而手段高明的端期,并非正妻,只是个妾,可这里的羽族都会尊称她一声九夫人,而不是长安城女奴,又或是亓家贵女——亓小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