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死寂,烛火摇曳中,窗外树影婆娑起舞,清冷月光顺着镂空的金台如流水般倾泻而下,被琉璃瓦折射成一片片的花瓣,突然乌云压顶,天被扯漏了一般下起瓢泼大雨,犹如天神扬起银白色长鞭,以响彻云霄的巨响鞭挞着这个世间,惊天地泣鬼神,黑暗笼罩,吞噬了无边苍穹。
惨淡寒光照在奴九的半张侧颜,有一种诡异般的狰狞,她顶着凄惨又绝艳的容颜,伏倒在光华般的梦魇里,两者之间皆只剩下沉默,还有压抑的痛哼,空气中充斥着硝烟四起,战火纷飞,她以无声地反应来表示着自己的立场,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
“执迷不悟。”
秋暮安翻起眼皮,向来冷清,当下却是厌恶的皱了皱眉,手中冷光一闪,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爆裂般的四散炸响,腾空而起,于手腕处直射出一柄玉笔,雪光般大华升起,如蛟蛇出海,浮萍横生,缓慢地抬起,一指长空,直至落到奴九的方向,旋即手中的那柄玉笔化作长剑。
这是画灵师的宣判。
她不过只是人族弱女,又如何能打得过秋暮安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婆?
奴九打了个冷颤,当即闭上嘴,身体蜷缩着往后退,直至后背靠到冰冷的墙,方觉惊慌失措,她已是无路可退,语气却带着不甘,强装镇定:“秋暮安,你要干什么?若是你敢动我,公子不会放过你的,你可莫要忘了,我们还有大事未成,我是公子缺一不可的筹码。”
“你跟着那位大人的日子虽不多,但也应该清楚他的行事风格,有一句话,我想,你应该听过。”
秋暮安一步步逼近奴九,扬起长剑,那冷光如鱼跃般浮现在衣摆,一字一句,旋即昂起头,冷眼轻瞥着底下的奴九,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众生,缓慢地、近乎凉薄地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秋暮安站在她身前,缓缓地举起长剑,长剑侧印的光亮偏射在她的眼角,将奴九眼眸里的所有情绪在那一瞬给照亮——复杂、惊慌、仇恨、还有不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完全没有一丝对临死之前的惊恐,反而,多了些异样的情绪,她没能看懂。
一阵冷风吹过,灌进雕刻着无数奇异飞鸟的屋内,摇摇欲坠的窗台亦被风吹开,于墙壁撞击,发出一阵巨大喧嚣,铜铃轻撞,石板青苔黝绿,落了一片桃花,黑暗犹如一条流水般的月光,斑驳陆离,一层层浮现在眼前,屋檐瓦上传来轻微声响,如同猫儿般的小动静,将秘密彻底地遮掩,藏匿于无人知晓的地步。
秋暮安脚步一顿,神色一怔,余光一瞥,便见窗台有意无意般落了一片桃花,粉白色衬托着黛绿,煞是好看,却有一处青苔缺了一小角,裸露出灰褐色的土地,深色如黛石。
“没想到,你变聪明了一回,居然还找了帮手。”
秋暮安意味深长的收回目光,又将长剑收回,不敢轻易出手,以免打草惊蛇,退了一步,半截身子隐没于黑暗中,脸上布满灰暗的阴影,迟疑了一秒后,转身,偏头看了奴九一眼,轻笑出声:“看来,你还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愚不可及。”
“你的命,就先欠着,待我日后亲自来取。”
她这样说,又仰头对着一处黑暗挑衅般的一笑,眸光似是倒映出什么,露在面纱外的那双眼宛如桃花,充满了聪颖,有一瞬间的惊讶,旋即,她提剑开窗,迎着寒风与月色,一踢窗台,裙角飞扬,绽放如夏花,身体轻盈似是燕雀,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便一头扎入黑暗,再也寻觅不到任何踪迹。
秋暮安这个人做事向来果断,一般不会有改变主意的时候,除非……这黑暗里,还有更令她觉得可怕的东西存在,要么,就是她在忌惮,或是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