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九浑身放松,如同离了水的鱼,即将面临着窒息般的死亡,吃力地挣扎了一下,没有工夫思考秋暮安刚刚那一番的话,心中却也觉得奇怪,只是勉强地撑着身形,蜷缩在墙角,咳出一大滩鲜血,四处打量着,十分警惕。
桃花三里香,雪外东坡堂。
偌大阁楼静悄悄的,只听得虫鸣声声,还有院中栽种的那棵半枯的桃花树,铜铃翻飞于风中轻响,以黛绿色划破寂静的夜,台阶上下,似乎真的便是空无一人。
良久,墙壁深处,投射出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衣角夹带着桃花的暗香,在风中翻飞,斜斜地,被光线拉长,伴随着烛光在不停地摇曳,犹如踏夜而来的鬼魅,潜藏在暗处,冷冷地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待着给她致命一击。
“什么人胆敢来犯!”
奴九头皮发麻,靠在冰冷的墙面,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声音变得越发颤抖,又是那样的底气不足,秋暮安先前这一手,弄得她实在是措不及防,狼狈不堪,气势全无,“装神弄鬼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莫不是只会这些小伎俩,是敌是友,若有本事,何不以真面目与我一见?”
那人一顿,没有说话,似乎在观赏着奴九现在的狼狈模样,想必很惊诧,半晌,才冷冷出声,“我收了赏金,是来替人取你的命。”没想到,听这声音还是个年纪尚小的姑娘。
不知为何,奴九总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可恐惧笼罩在她心头,一时之间,她无暇顾及其他,也顾不上细听……
“我有金子,我可以给你。”
奴九强装镇定,竭力与那女子谈话,又拨掉手腕上的一枚琉璃藏花镯,通透琉璃,宛如净雪,毫不犹豫的丢到那人的脚下,“你要是不杀我,我便给你无数金银珠宝,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无论你要什么都可以,这枚镯子乃是绝品,世间只有这一枚,应该足够换我这条命了吧。”
金银珠宝虽有无数,可命终归只有一条,铜臭不及长寿,这个道理,奴九并非不懂,何况,她大仇未报,岂敢赴死,无颜面对黄泉之下的亓家上下。
花夭离抿了抿唇,似是从鼻息间发出一声嗤笑,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那枚琉璃藏花镯,所有晦暗不明的神情,皆被潜藏在阴影里,随着光影浮动,明明灭灭,化为灰烬,最后,在奴九惊愕的目光里,她一把召唤出花色,长剑破空,顺下用力一击,那枚琉璃藏花镯便粉身碎骨,四分五裂,零零散散地迸溅开来。
有半瓣琉璃镯子的碎片,甚至因为磅礴剑气,迸溅到奴九的身旁,粉碎了个彻底,细看之,末端已化作齑粉,足以看出,力道之大。
“你的那些金子,可远远不够那个人给我的东西值钱。”
“是吗?那看来还是我孤陋寡闻了。”
奴九脸色不大好看,这枚琉璃藏花镯是端期托人寻来的,她嫁给端期,成为他妾室时,那男人亲手交给她的,雪山净琉璃,花费了半年时间,材料珍贵,世间稀有,她身上一时也找不出比这个更值钱的东西,便逐渐压低了声线。
“这样的绝品,姑娘你都不屑一顾,不知那位想要我命的人,究竟是给了姑娘多大的好处?竟连我这枚世上独一无二的琉璃藏花镯都看不上。”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他给我的东西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花夭离神情淡淡,突然垂下眼帘,顿了顿道:“一串糖葫芦,欠了个人情要还罢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情,此番来此,不为其他,只是单纯想要你死罢了。”
这女子的最后一句,分明是带着仇恨和杀气,完全就是冲着她的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