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隔夜的报复
蘩卿的四轮大暖车刚转过六部大街,就被一马一箫堵住了前路。
“老五,给老子下来!”
曾广贤一瞧来人,青衣的中年男子很有些模糊了年岁的俊朗,只是迷离的眉宇隐隐透着冷冽凶悍。再看其白面微醺,颀长的身体些微有些摇晃。而方才那话音间也带着二分大舌头。
“吃酒带醉,寻衅滋事?这位仁兄以为还在江南乡下吗?这是京城!让路!”
“老——五?”
“眼花了啊!锦衣卫的红衣都认不出了?再说——一遍!让开!否则……!”
另一个校尉是驾车的,不耐烦的用马鞭一指来人,冷笑的怒斥道:“哼!跟他废话!瞧着就是个纨绔!在哪个销魂窟折腾光了银子吧!见多了!这种人不出点儿血烧得慌!等我拿了他,往北司醒酒去!”
“呵!呵!两位误会了!车上装着老子的闺女,老子带了她立刻走,绝不给二位添麻烦!”
“你他妈是谁的老子!找死!”驾车的校尉说着,一鞭子就抽了出去。
“欸!”曾广贤眼疾手快地捞稳了半空中的鞭子,微微皱了眉,“慢来!!待我问问沈尚食!”侧头正要和蘩卿说话,蘩卿却已经听出了声音是爹爹沈修平,忙卸了眼罩,挑开帘子露出脑袋,喜叫了声“爹爹?”
来人正是沈修平。
“爹!?”沈修平冷哼,脖子歪向一边,嗤道:“谁是你爹!你还知道有个爹?我还以为你只认得舅舅!”
这话音儿听入,蘩卿心里立刻咯噔一下子。喝醉了!这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太了解自己的爹爹,他就是个冒顶的豪气脾性,但凡心有不爽醉酒生事,就没有一次能小小不严就过的!最近又是哥哥的官司,又是沈乔姐姐下狱的事儿,娘还避着他不见,想来,他必定没少挨祖父的训斥。家里九岁以上的姑娘都来了,却没个主母照顾着……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古人诚不欺我!
蘩卿想着,赔笑对曾广贤道:“校尉大人勿怪,这是我爹爹。我一进京就被宣召入了宫,我爹他们晚到一步,这是许久不见,他想念我来接我回家的。我爹爹是直爽脾气,不拘小节,想是饮了酒,没认出宫中的车马,并无阻拦不逊之意。万望二位担待!担待!”提醒沈修平,这可是御赐的车马,锦衣校尉在侧,您可别乱来!
“好说!也没什么冒犯!先让开路吧!兄弟们送了您,这就要回宫复命了!”
“是!”蘩卿赶忙对沈修平笑道:“爹爹,您来接女儿,女儿真高兴!许久不见,真真想念您的紧。这里人来人往不便,一会儿到家,认打认罚随您消气,可好?”有话咱们好好说,慢慢说。
沈修平瞧她言语温软,赔笑卖乖,眼睛却惘然无神,也不下车来接礼,“什么御车,小丫头连爹爹都骗!看家下我不好好教训你!”以为她并不将自己的脸面顾忌,不由越发张狂起了酒疯,对着皇宫的官差也不怵头了,二话不说,拉着马车就走,非要硬接了蘩卿回沈家住。
马被拉的嘚嘚乱转,嘶吼不停。驾车的校尉来了火儿,腾地便跳下去与沈修平对拉。曾广贤赶忙坐到驾位上操稳马车。
蘩卿虽瞧不清,也猜到状况不好,奈何任如何巧舌如簧也奈何不了醉酒撒疯的老爹底事,只得好言抚慰,“咱家还在东城,这会儿绕回去只怕耽误校尉大人们的事。不如先就近往外家的药铺交割了,好叫两位校尉将马车送回去复命,我再随爹爹回家。爹爹也先醒醒酒,昨日可是在哪里吃的酒?爹爹还可以见见娘亲。樊姨娘进门这么长日子了,想来,我娘她也该消气了。爹爹看在女儿面子上,将就一下如何?”
这是半哄半求了,对一个诚心耍横不讲理的酒鬼,她也没法子。只是她这样自以为是,沈修平却哪里就肯乖乖买账。他这闺女他可知道,一肚子心眼儿。一旦放她进了页家,再想接出来可就难了。
他进京以来再三遭页茜拒绝,早已心焦如焚,如今看着闺女看似百般好言抚慰,实则不过想辙糊弄他,忤逆罢了,还不是因为页茜打了主意要和离!
不由想起大嫂二嫂那些酸言冷语。想起亲儿子日日不着家,供奉个外舅倒是孝道!亲闺女自出襁褓就爱舅舅不爱爹,一十三年和自己隔着心的假亲真哄。
沈修平对页家的火儿不是憋了一年两年了。今日发作,以往的一切都想了起来。再想想自己今次带了诺多儿女进京,为的是能借孩子们的事儿转回页茜的心,却未料事与愿违。
想自己堂堂男子汉,有貌有财,多娶几个妇人算什么鸟事!难道他堂堂八尺男儿,一生大好光景,要单单守着个心多眼儿小的妇人不成!简直岂有此理!
越思越想,越觉人生不畅快。一股脑借着酒劲儿的怨恨陡升,将这些年的憋屈都顶翻了个个,竟瞧着蘩卿就如隔世的仇敌一般。当着大街上就将对页茜的满腔不满都点着她的面皮骂了出来:“你给老子下来,跪下!你个忤逆不孝的逆女!说什么回家,我看,不过是捡着高枝攀罢了!看着沈家家道中落,想要另择良枝啊?做梦!……
以为我沈老三是好欺负的,主意打错了!往江湖上打听打听,我沈三郎的名字报出来,那个敢欺我!
……不要脸的妇人!从来不着家,从来不在长辈跟前尽孝!一昧不着调的混闹,今儿,老子偏偏要领你回家!
……你是老子的骨肉,以为进了宫就能不要爹了吗?做梦!
……老子就不信,页家那瘸子敢将老子怎地!仗势欺人的老页家,以为进了京城就能甩了我吗?痴心妄想!大不了老子打鼓告个御状!老子就不信了,天下没个说理的地方!
逆女,你给老子麻溜的下来!跟老子回家!”
骂骂咧咧,看着蘩卿摩挲着下车,还要人搀扶。这样的作态,更是叫他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上了手,想要去拽,却还没下马,管不住先在马上一棍一脚飞起就向了马。他是个练家子,又正生气发着狠,酒后添了百分之劲力,一把大力就把马踹打的惊朝天飞蹿而起,“机灵灵”嘶吼起来,几个跳跃后,突然重重甩转车身,发疯般向远处奔撞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