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安平王再次攻城,依然铩羽而归。当然,人没伤几个,雪渊的箭却耗了近三分之一。
冯德心里犯了嘀咕,难道安平王就真的做做样子?可不是所有的王公贵族都是纨绔,岐王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安平王用兵如神,估计也不是吹吹就能吹出来的。冯大将军千叮万嘱,九治是他和岐王角逐的阵地,可不能从他手里丢了。
冯德立即召开军事会议,众说纷纭。
“还能怎么回事?咱们烧了他的粮草,这么窝囊的败法安平王肯定不会说,他需要一个说法。”
“你何时见安平王需要借口了?他那性子,就算是一败涂地,也没人敢说一句。”
“这一仗,安平王是败定了,除非他舍得下那些残兵游勇,不要命的打。
“一个九治,还不治于让他伤筋动骨的攻打。听说此次带来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安平王军,忠心耿耿,安平王绝不会为了一个九治,伤了这些亲兵的命。安平王的护犊子,是出了名的。”
“不是有内应在安平王军吗?他怎么说?”
“不要指望内应了,安平王已经警觉,再有动作,那是自寻死路。何况,安平王的心思,想必连他座下的家将都未可知。”
“这有什么难的?临湘就是要耗光我们的箭,他们好捡了省一笔军资。”
众人齐齐回头,谁这么有胆子?冯将军已经说了不计损耗的用箭,这是在置疑主将令?就算你真觉得主将做错了,也不能当大家的面说出来啊。
待看清是谁后,又齐齐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夯货,难怪,难怪。
说话的,是冯德身边的一员虎将,赵江。
不是虚称,是真的虎。无论说话做事,都一根筋的通到底。好在行军打仗也一根筋的冲到底,不畏艰险不惧生死,而且不捞战功。虽然不着人待见,但冯德看在他勇猛憨直的份上,总把他带在身边。嗯,冯德的军功有一半都是他挣的。
营内静默了一瞬,然后又迅速的嘈杂起来。而且有意无意的绕过他的话,转移话题。
赵江颇无奈的撇了撇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却没有人相信。现下冯德还没转过弯来,但很快他就能发现了。
冯德心中一动,难道安平王摆了那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几万的箭矢?临湘这么穷了?穷到要靠捡敌军箭矢应敌了?冯德觉得内心受到了冲击,一万个不愿意相信。
营内还在争论不休,但怎么看,临湘都没有翻盘的可能。
冯德烦躁的皱了皱眉头,挥挥手,让众人散去。
第三日,安平王再次攻城。
这次,不止临湘军犹如害了病的猫,连雪渊军也无精打采。除了弓箭手,全都三五成群了聚在城墙上,嘻嘻哈哈的议论纷纷。
安平王的脑子绝必是进了水,否则干不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他退他的兵,咱守咱的城,多好!一个九治,鸡肋一样的存在,既不是兵家必争的重要之地,也不是土地肥美的富庶之地,要不是他家大将军在跟岐王打擂台,送给他们都嫌累赘。这倒好,你安平王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跑过来玩命的死磕。你就不怕真饿死在这异国他乡,成为整个人类的笑柄?
嗯,不止雪渊军,就是临湘军也人心慌慌的,要不是安平王军素来军纪严明,而兵士对安平王又无理由的信任,临湘军早就哗变了。
安平王营帐,关沐终于忍无可忍的掀了帘子,生无可恋的扒伏在帐内唯一的案子上,抬起头,郁卒的望向安平王,“你还打算让我们吃几天的米汤泡水?”
安平王斜倚在王座上,慵懒的随手翻开一页书,碧水晴蓝的?子轻轻一勾,霞彩清漾,潋滟轻笑道,“今日夜里。”
关沐一滞,接着浑身一松,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蓄势待发的清爽凌利,疏郎笑道,“儿郎们早憋疯了,这一仗必捷!”
安平王将书放下,葱玉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在案上,一下一下却似敲在他心上。
“留一队人,将箭都捡了。户部的军资已经批下来了,让人将箭矢核算成银两,多出来的,全部给发下去做饷银。”
关沐舔舔嘴唇,脸上的笑意越发疏朗畅爽,“进了城,再抢他娘的一批。不过咱们动作要快,万不能让他们将军资财宝都转移走了。”
安平王魅惑一笑,“有阿江看着,他们转移不了。”
关沐畅快笑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安平王“嗯”了一声,捡起案上的书,露出一个绰约魅艳的微笑。
关沐转身跨步而出。掀开帐帘,迅速摆出一个气愤难抑的姿态,双?狠戾怨愤,嘴唇铁青微抖,路过陈震时,还忍不住很很的撞了一下。
陈震皱着眉头拉了他一下,“你又发什么疯?”
关沐回手就是一拳,怒道,“老子受够了!这仗谁爱打谁打,老子不干了!”
陈震,“......”
于是,到了傍晚,关将军与安平王在王帐大闹的消息以潮水的速度,迅速传遍军营。
就像蝴蝶扇动了翅膀,安平王军在经历了粮仓被烧、饥饿、疲惫、攻城、无望后,在有心人的挑唆下,终于形成了哗变。
而一些高级将领恰在此时,浑身无力虚脱,虚软在僵硬冰冷的行军床上,无力怒目着哗变的两万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