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阵雨懔然一惊,身形一扭,反手搭上了后面那人的手腕。
后面的人急忙压低嗓门说:“是我呢。”
雷阵雨听出是鸽子,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也来了?”
“我在暗中保护接应你。好像是两个目标?”
“两个,出了巷口就窜上了那道山坡不见了踪影。”
“哦,我知道山坡上是一片菜地,菜地上面是一片乱葬岗。——走,一起去看看。”
他们冒雨穿过菜地来到乱葬岗上,那里空无一人,只隐隐约约望见高高低低的灌木丛里,左一堆右一堆伏着低矮的坟堆。坟堆里,不时有绿莹莹的光亮诡异地闪忽着。
还有一阵又一阵掠过的风。风打着尖利的唿哨,在树巅上,在山岗上,与草木的飒飒声以及夜雨的哗哗声,汇成了一曲杂乱无章且恐怖阴冷的大合唱。
“回吧,他们已经跑远了。”鸽子在雨中如一只狗一样一抖身子,“一起回裁缝铺,你被盯上了。”
回到裁缝铺,丛影秋在床上睡得正香。
听到响动,她翻身而起:“都回了?”
“回了。”鸽子摸索着坐在床边,使劲嗅了一下后,就闻到了叫他难以名状的女人体香。
“老板娘倒是睡得香啊。”鸽子的声音夸张地又透出一丝幽怨。
“来了,又来了。”丛影秋睡眼惺忪地说,“一条男子汉,干嘛要学一个怨妇的样子呢?”
黑暗里,鸽子和雷阵雨将淋湿的衣服换下,丛影秋要他们两个睡床铺,她自己铺开了地铺。
“来了?又跑了?”是她懒洋洋的声音。
“不出你的所料,果然有人盯上了我。不过先后来了两个,我跟踪到小巷口就失去了目标。”雷阵雨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懊恼地说,“奇怪的是,那两个黑影似乎并不认识,不是一伙的,好像还互相有深深的敌意。“
“多了一个,这我倒是没有料到。”丛影秋显然有些吃惊,“另外那条黑影到底是敌是友呢?”
鸽子翻了个身补充道:“在街上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街脚南货店里有人叫了一声。
“我也听得很清楚,确实有人惊叫了一声。”雷阵雨进一步分析说:“感觉里面有人认出了其中一个黑影。”
“这么说,你们雨夜的行动也不是劳而无功嘛。”丛影秋冷冷地说:“你们确实听清楚了叫声?”
得到他们肯定的回答后,她在地铺上盖上了被子,“这就好,这条线索如果和赵一骏提供的情况互相印证后,内鬼就会浮出水面了。睡吧,该睡就睡吧。”
一夜无话,翌日起来,风停雨住,却是个阴天。
落了一日一夜的雨,使得这座四周皆山的镇子,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潮湿腐烂与阴冷的气息。
高寒山区的春天照例是姗姗来迟的。眼下时令已至二月末,但没有鸟语花香,没有明媚春光,空气中饱含着湿气,让人感觉到一切:清溪,乌篷船,溪岸的褐色老树,老树后田野上出现的一个勤快的牵了一头黄牛的农人,以及远山,以及阴晦的天空,与这时光一样都变得静止不动了,显得呆板、阴冷和毫无生气。
鸽子先醒了,推开窗子望了望天。见天空仍是堆满了破棉絮似的的厚厚乌云,莫名其妙发着牢骚:“一切总是让人情绪不好,甚至悲观失望、诅丧,甚至有一丝窒息的感觉。只有天气不好敌机不会空袭,总算有一样值得高兴的事。”
丛影秋第二个醒来了,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瞥了他一脸苍白的样子:“闭上你的鸟嘴,别把你灰色的情绪传染给人家。”
鸽子扭过头不看正穿着裤子的她,“哼”了一声。“发报机也没有到,又突然冒出了两个人影,我就像一个失业等待救济的人一样心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底。这难道不叫人郁闷烦闷加纳闷吗?”
雷阵雨也醒了。“鸽子,你是个抑郁质的人。如果是个女人,你就是现代版的林妹妹。”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睡得好香啊,夜来风雨声,叶落知多少?”
吃过早饭,丛影秋要他们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要乱说乱动,就扮成那个害痔疮病的老人,弯腰扶臀往风雨桥走去。
“又去找赵参谋了。”鸽子的情绪更加低沉,“不知等下她带回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等了好一会,丛影秋终于面无表情地回来了,但看不出此行有没有收获。
她把两个男人赶到楼下,一个人在阁楼上换衣服。等他们上楼时,站在他们面前的又是那个穿着对襟大褂的老板娘。
“鸽子,你的面色很不好,该去外面透透新鲜空气了。”丛影秋捋了捋头发,然后挽上头帕,“你去街角的张老板那里走走。”
“好的,我去比较恰当。”鸽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仿佛失业的人找到一份短工的工作高兴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