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出门时已经猜测到映山红在赵参谋那里没有得到什么线索,或者没有见到他,这更凸显出他去张老板那里的重要性了。
进了那家南货店,便看见魁梧的张老板站在柜台后望着人影寥寥的大街发呆。
“家里来客了,给我称半斤高粱糖。”鸽子冲他笑笑,“咦?张老板昨夜里睡得不好?
“嗯。眼下小镇不太平,我昨日下午把婆娘和在云雾山高小念书的娃娃送回山里的外婆家后,吃了一碗剩饭,没想到半夜时分却肚子痛起来。”张老板一边称糖一边回答,“上了一趟茅厕,就怎么也睡不着了,现在肚子还是气鼓气胀的不舒服。”
鸽子付了钱,拿着称好的用黄草纸包好的高粱糖随口说道:“我昨天去八里庄做裁缝工夫,连夜赶回来经过你家时,难怪看见院子里有人划了根洋火,原来是你肚子痛上茅厕。”
此时又有顾客进来了,张老板撇下鸽子,朝顾客露出生意人司空见惯的微笑:“老板,要点什么?”
鸽子不好再说什么,低头走了。
回到裁缝铺,三个人吃着香甜的高粱糖,雷阵雨连夸这清溪镇的土特产好吃。
“吃是好吃,就是有点粘牙齿。”鸽子将食指放入口腔津津有味掏着牙缝里的糖屑。掏出一点点糖屑后看了看,又爱惜地塞进嘴里。
“真恶心。”丛影秋皱了皱眉头。她站起来说:“你们吃吧,我还得出去一趟。”
“刚才没有见到一表人才的他?”鸽子并不在乎她的厌恶表情,笑嘻嘻地问。
“晓得讲规矩不,不该问的不要问!”丛影秋有些恼怒的样子。
这回她扮成一个青年后生,迈着轻快的脚步出去了。
“一个神秘兮兮的女人。”鸽子望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
“你不也是个神秘兮兮的男人么?”雷阵雨笑了笑,话里有话地总结道:“也许在这山窝里的古镇,正上演着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神秘兮兮的好戏。”
这一回丛影秋回来得很快。她一进裁缝铺,鸽子就问道:“那边有线索了吗?”
“有。”丛影秋回答得很简单。
鸽子和雷阵雨眼睛一亮,期待地望着她。
直到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丛影秋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说:“可惜是一条没有价值的线索。”
这回丛影秋在溪对岸的私人诊所里见到了匆匆赶来的赵参谋。赵参谋告诉她:昨天晚上,五个青年军官中的政治处干事郝英民独自悄悄出了营房,他安排的人暗中盯梢着,却发现他进了镇上开豆腐坊的萧寡妇家。
“赵参谋安排的人在窗外听了半天壁脚,只听得黑咕隆咚的屋子里,那对男女的绵绵情话,后来就听得……”丛影秋暧昧地笑了笑。
“后来就听得床铺咯吱咯吱的响声?“鸽子容光焕发地补充。
“鸽子,看来你对人家夜里出去偷人很感兴趣?“丛影秋冷嘲热讽地说。
“报告映山红,属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确实很感兴趣。“
“好。”丛影秋正色道,“我今天晚上也派你和雷阵雨去张老板家听听壁脚。”
鸽子与雷阵雨收起笑意,立正敬礼:“是!“
“千万要注意,不要惊动张老板。”丛影秋嘱咐道,“他肯定见到了其中一条黑影,并且认出了他。于是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发出了叫声。如果是这样,那条神秘的黑影也许今晚夜深人静时会来找他的。”
雷阵雨点头道:“请映山红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否则这条线索也断了。”
黄昏时分,停歇了一天的雨仿佛在阴晦的天空积蓄了无穷力量,哗啦哗啦又落了起来。到了半夜时分,两条黑影一前一后悄悄溜出了裁缝铺。
那家街角的南货铺在暗夜里一片静寂,呼啸而来的夜风呜咽着,打着旋儿掠过院墙边的一丛木槿。
在这清冷的雨夜里,雷阵雨和鸽子从小巷跳进屋后菜园的时候,蓦然看见一条蒙面的黑影窜出了院墙,转瞬间就悄无声息地消逝在小巷尽头。
“不好,那人先一步来了。”雷阵雨拔腿就要追。
“算了吧,穷寇莫追。”鸽子一把拉住了他。“我们还是进屋看看张老板怎么样了。”
他们摸进黑屋子里打开微型手电一照,但见高大的张老板穿着睡衣躺在地板上,酱紫色的舌头伸出了半截,两眼失神地瞪着梁上挂了几条干鱼几串红辣椒的天花板。
在屋外夜风如泣如诉的呜咽声中,他的因惊恐和痛苦而五官扭曲变形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显得格外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