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跟在简初叶和丁月白身后,推开包厢门一眼看见路时予坐在里面玩着游戏机。
屋里的人闻声看来，路时予只是稍稍抬了抬眼复又低回了头。
简初叶在陈星落旁边坐下，丁月白拉着季秋走过去,“秋秋，你坐初叶旁边,我坐你旁边。”
季秋扫了扫隔着两个座位的路时予,心莫名跳的很快,轻轻点了点头,“好。”
食堂里不提供酒，只能喝饮料。饮料就饮料,大家都没当回紧，互相干着杯，情绪高昂。
不管在哪里，路时予都是人群的焦点。她和路时予中间隔着简初叶和陈星落，明明那么近，却感觉离得很远很远。
男生们和简初叶敬酒,和丁月白敬酒，敬完一圈,都没想起来季秋。
季秋也没说话,敛着眉目吃着。像是站在世界的边缘，远远隔着人海望向世界中心的他。杯子里的饮料轻荡，照出她满眼的落寞和伤感。
方晖走了过来,“跟你干个杯不会打扰你吃饭吧。”
季秋连忙放下筷子，和他干了个杯,说了几句比赛加油的话，接着方晖又去和别人干杯了。
简初叶站起来举着杯子，吆喝大家,“预祝所有参赛的运动员马到成功！”
一桌子人纷纷站起来，举着杯子喊：“cheers！”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气氛被炒的火热。
十几只杯子撞在一起，生命不息，青春不死。
两个好友都比赛，简初叶也要出份力，提出要去做一块手拉横幅，给季秋和丁月白喊加油，怂恿男生们参加。
几个男生快笑趴了，这也就简大小姐想的出来，“别别别，这么丢脸的事别拉我们。”
“你们这些男生，一点团结精神都没有！”简初叶看向陈星落和路时予，“你们俩别想逃。”
陈星落肩膀顶了顶路时予，“问你呢？”
正玩游戏全程没参与进来的路时予疑惑抬起头，“什么？”
陈星落笑了笑，“初叶说你帮她拉横幅，一次两千。”
简初叶：？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路时予似乎起了点兴趣，看向简初叶。
“什么横幅？”
在他目光看过来的时候，那么轻描淡写的一扫，或许压根没有留意到她，可季秋的心却莫名其妙跳的厉害。
不受理智控制。
简初叶接过他的话，理所当然的说：“给秋秋和月月喊加油的横幅啊，不然还是什么？”
接着她不客气地踢向陈星落，“我有说过给钱吗？”
陈星落没躲开，嗷的一声弯腰抱腿。
与此同时，他旁边，路时予淡淡笑着，吊儿郎当的模样，并没有接话。
季秋将一筷青菜塞进嘴里，味蕾像失去了感知，寡淡如蜡。
——
晚自修下课，人都走光了，季秋留在教室看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做完了最后一道题目，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到对面教学楼的灯光全都暗了，四野寂静，她收拾好东西，关上电灯和门窗走出教室。
路过操场心念一动，拐进了门。
时间已经很晚了，只有一盏路灯淡淡地打出一小片光亮，不远处宿舍楼灯火辉煌，衬得这里寂静无声。
秋天的夜晚冷意四窜，季秋拢紧外套的领口，走到起跑点，左脚在前，微微屈膝，默数一二三，起步跑。
风呼呼的在耳边吹拂。
季秋按着路时予说的摆臂和呼吸调整着自己的跑步姿势，虽然刚才初叶教过了，可当真正实践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而且竞跑不同于平时的跑步，加上速度，还得有方法，光是简单训练还不够。
季秋跑步天赋不错，小□□动会每年都参加长跑比赛。她在转学到镇上初中那年的校运会女子八百米取得了第二名，后来因为摔了腿身体也胖了，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更别说跑步了。
而且这次校运会听说还有体训生的加入，竞争更加激烈了。
长跑不仅拼体力，更拼智力。
季秋向前跑着，跑道弯折，望不到边。安静黑暗的空气里清晰震动着她剧烈的呼吸声，寒冷的风顺着微张的嘴唇，沿着喉管灌入身体，逐渐苍白的脑海中跳出饭桌上路时予听闻拉横幅时的表情。
好没用，连跑步都跑不好，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借由着这小小的宣泄口，难受和挫败一起涌上来，莫名其妙的想哭。
跑步的时候最忌讳哭，会影响呼吸的调整，季秋用力咬着牙根，努力压着情绪，像是另一种发泄，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每一个步子都很沉重，和她剧烈的呼吸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在跑完一圈半，跑到操场最里面的弯道口时，突然从黑暗里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手臂摆起来。”
在黑夜里，如同染上鬼魅的色彩。
季秋吓了一大跳，害怕和惊悚的感觉袭来，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却不小心被黑暗里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脚，猛地摔在了地上，紧绷的情绪一刹崩溃，膝盖上钻心的疼痛伴随着所有心理负荷，加上惊惧，像是受了惊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个黑影从树影里走出来，路时予的脸完全映照在月光下，看着面前哭的停不下来的女生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把她吓成这样。
不知该怎么办好。
只好蹲下身：“你……没事吧？”
季秋埋头哭的伤心，没听清说话的人，只管自己哭着。路时予抬眸看了看周围，秋日萧瑟寂寥的风里，女生呜咽声不止，他挠了挠头，重新垂眼看着她，抿了抿唇，低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没想要吓你……”
少年的声音荡在风里，低沉，愧疚。
季秋从巨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她抬起头，一双迷蒙的泪眼逐渐聚焦。
月光下，她看清了面前的少年。
恍惚的反应过来。
刚才……他对她说“对不起”……
呼吸一窒，大脑宕机，空白一片。
看着路时予，巨大的惊愕让她不知道说什么。
路时予仍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看着她。
沉默如同午夜悠远的钟声，来来回回荡着，秋风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
路时予舔了舔唇，打破寂静，“有没有伤到哪里？”
季秋这才回过神来，感知重新回到身体里，她试着站起来，从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差点没站稳，身体踉跄一下，差点又摔下去。
路时予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她胳膊，轻轻一托。
“腿摔破了？”他问，同时收回了手。
季秋弯着身，扶着左膝盖，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路口的灯光，“送你去医务室。”
季秋本想拒绝，抬头看到男生光线描摹下的侧脸弧度，心里一动，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季秋忍着钻心的疼痛，故意等路时予走到前面，才慢吞吞拖着步伐往前蹭着。
路时予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身后动静，停下脚步转身见季秋走得异常艰难，零星的路灯灯光打在她身上。
女生抿着唇，孤单却坚毅。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总是在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努力着。
路时予往回走，停在季秋面前。
高大的影子罩在面前，季秋也停下了动作，抬起头。
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环境下。
她看见路时予站在面前，看着自己，紧接着他向她伸出了手，“我扶你。”
心砰砰砰跳动着，一切恍然在做梦，季秋懵懵地看着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路时予笑，“怎么了？”
季秋这才反应过来，咬紧嘴唇的动作松了些，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他的好意：“谢谢，我可以自己走的。”
路时予看了看这个倔强的少女，没有再坚持，手收回了口袋，顿了顿，往前走去，无意间放慢了脚步，像是为了迁就身后的人。
季秋稍稍加快了脚步，两人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走着，沿路昏黄的路灯将影子拖的老长。
到了医务室，值班的医生检查了季秋的伤势，在膝盖和手肘上，擦破了皮，流了血，男医生动作没轻没重，裤子撩起来的时候带动伤口，季秋皱眉轻轻“嘶”了一声。
路时予抄着口袋，看着这屋里的陈设，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目光顿在伤口处。
医生将涂了药水的棉球按压上去：“别人流血缝针都不叫，这么点小伤有什么好叫的？”
女生垂着头紧抿双唇，因疼痛导致的唇色泛白，眼镜后面低垂的睫毛还挂着泪珠，也在控制着煽动的幅度。
他原本可以不管这个闲事，这会儿着实忍不住，少年抄着口袋慢慢转过身，眉峰微蹙地打量着医生，漫不经心哂笑道，“医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皮糙肉厚的。”
懒洋洋的语气，却压迫逼人。
那医生一怔，抬头看向路时予，这学生一看就少爷气质，不是好惹的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之后给季秋擦药的动作也轻柔多了。
弄完时间不早了，从医务室出来，一抬头满天的繁星，季秋顿了顿脚步，仰头望去。
“好美啊。”忍不住轻轻说道。
路时予也不催她，单手抄着口袋，两人就这么站着仰望天际。
看了会儿，季秋回神，不好意思朝他笑笑，“走吧。”
路时予“嗯”了一声，迈开脚步走在前面。
季秋走不快，走着走着，他脚步慢下来，等她走上前去，听到路时予开口道：“我刚才叫你手臂摆起来，没有要吓你的意思。”
季秋楞了楞，明白过来他在向她解释。连忙摇了摇头，轻声说：“已经没事了，是我自己心理素质不行。”
像是惊讶她会这么说，路时予侧过头看了看女孩。
她低着头走路，个子到他肩膀，不起眼到放在人群之中下一秒便会消失，但她的眉眼总透露着一股坚韧和顽强，那种如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很吸引人。
想到另外一件事，他说道：“你跑步一开始别跑太快。”
大概意识到她没听明白，路时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比赛的时候。”
他的话题跳转过快，季秋一下子没接住，但也没多问，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想起他可能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季秋鼓起勇气抬头看过去，暗暗调整着呼吸，轻声说道：“初叶说我跑步姿势不对……我练了几次都练不好。”
她并没有别的想法，就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路时予忽然一笑，“你说话都这么轻？”
意思是他没听清吗？
季秋一窘，脸迅速地又烫了，慌忙低了低头，像是掩饰尴尬般轻轻咳嗽了一声，“没……没有。”
路时予觉得好玩，忍不住想逗弄，“我有那么可怕？”
“啊？”季秋以为听错了，怔然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
“不怕我？”少年刻意拉长音调，带着点儿痞气和漫不经心的腔调，“为什么说话从来不看我？”
昏黄的路灯打下来，季秋的脸上烫的能煮鸡蛋，她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想着措辞。突然听头顶气息绵长的一声轻笑，听得人耳朵瞬时热了。
路时予浅笑的声音落入耳里：“免费给你做几天教练，就算是。”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她刚刚不停落泪的样子。
他好像真的把她吓得不轻。
接下去的话轻荡进了晚秋的风里，绵延不绝。
“我向你道歉，补偿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点发，跑粗去玩辣，要给我留言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