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两天假期过去,季秋收拾东西回学校上晚自修。
教室里气氛轻松,大家都沉浸在假期的放纵之中,聊着发生的趣事。
季秋桌上铺着白纸,撑着下巴心不在焉望着窗外喧闹的走廊。
后桌空荡荡的,路时予还没回来。
这会儿应该在打球吧,或者是还在外面?
刚才也没在车上看见他,她还憧憬着能像上次那样遇见他。
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你在发什么呆?”
季秋回过神,见是丁月白,整个人松懈下来,朝椅背靠去,“你吓我一跳。”
丁月白指了指白纸,“又要参加比赛了吗?”
季秋摇了摇头,有些无精打采的,“帮我弟弟画的,我现在没有灵感。”
丁月白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拍了拍季秋的肩膀,“这个姐姐帮不了你,加油吧孩子。”
“对了。”丁月白说道,“我刚从办公室回来,月考成绩出来了,你这次数学进步很大哦,看来路时予教导有方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季秋脸一红,轻轻推了一下她:“别乱用词。”
顿了顿,她解释道:“这次完全是幸运,那些题目之前都做到过。”
丁月白撑着头,手指点着下巴,“考试之前路时予都让你做过?”
季秋轻轻嗯了声。
“啧啧啧,”丁月白感慨,“他是神仙吗,居然能压中题目?”
“是挺神的。”季秋由衷道。
丁月白不说话了,若有所思的,不几秒,她突然认真注视着季秋,季秋被她看的有些懵,而后听到对方说:“秋秋,你一定要牢牢抓住路时予,不要让他跑啊,他绝对是你人生走向巅峰的制胜法宝。”
“……”
季秋也不知道这妞脑回路是什么情况,但还是被她的大言不惭惊诧的满脸羞燥,极力掩饰也没能盖住尴尬,只好胡乱说了一句“你别不正经了”,慌忙低下头假装画起画来。
丁月白发现季秋平时都特淡定的,只要一提路时予,很容易紧张害羞,像一个“雪媚娘”,胖乎乎又软绵绵,很想让人咬一口。
忍不住去捏季秋的肉嘟嘟的脸颊,“路时予厉害归厉害,最主要还是你争气,要不是我们秋秋努力认真刻苦,两个路时予都带不动,啊!老班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丁月白一溜烟跑的没影。
季秋抬眸。
果然,付严彬走进教室。
随之的,班里也安静了下来。
付严彬环视一圈,皱着眉:“我刚才经过十六班十七班教室,都已经静下来了,就我们班吵成一锅粥,放了两天假都玩野了,心都收一收,上周高三模考刚结束,别以为离你们还很遥远,也别以为考进这个班级就相安无事了……”
讲台上付严彬喋喋不休着,教室里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季秋默默收起了画纸。
终于,付严彬说到了月考的成绩,“虽然我们班这次考的还算不错,但希望大家不要掉以轻心,保持上扬的冲劲。重点表扬一下路时予,数学、物理、生物,三门满分,英语、历史、地理和政治也都拿了最高分,等卷子发下来,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他的试卷学习学习。”
像是无形之中,给了在座的所有学生一个暴击。
风筝的线重新回到了老师手里,学习的氛围感再次抽紧。
讲台下传来一片唏嘘声。
不愧是燕京中学出来的,就是牛。
随着众人的目光,虽然知道结果,季秋还是忍不住侧目朝身后的座位看去——
路时予还没到。
第一节晚自修月考成绩放出来。
下了课,简初叶跑来十八班,叫丁月白和季秋一起下去看榜。
公告栏前站满了人,简初叶拉着她俩挤到前面。
人群夹杂着惊讶、羡慕和佩服的讨论声:“这个路时予是谁啊,竟然抢了陈星落第一的位置。”
“你连他都不知道?太out了吧!他是十八班转来的插班生啊,长得帅,还是个学霸,和陈星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物化生全满分,这是人吗?”
“他理科超强,我们物理老师天天夸他,说句天才都不过分,他的成绩完全是保送清北的料。”
“好像是燕京三中的,那么牛的学校,怎么还会来我们这里?”
“听说他很桀骜不驯,家里管不了,他爸老家就在这儿,就给送过来吃点苦头吧,反正家里有的是钱,背景也挺深的,不耽误这几年。”
……
季秋听着这些议论,努力按下心绪,抬头朝年段第一的方向看去。
路时予的名字赫然列在最顶端,醒目异常。
年段第二的陈星落分数咬的很紧。
要知道,路时予没来的时候,第一名是陈星落的代名词。
那些兴奋的议论还在耳边,季秋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涩意,说不出来为什么。
像是因为。
知道那块宝藏永远不会属于她。
季秋这次考得还可以,语文考出了最高分,英语差路时予不多,单科位于年段第二,物化生也在平均分之上,数学总算过了及格分,考了126分,终于不再是倒数了。
班里排名年段总排名也都有了大幅度提升。
临近第二节晚自修下课,后门被人敲响。季秋放下笔,站起来开门。
路时予站在门口。
十一月份的天气,他好像不怕冷似的,只穿一件单薄的外套,懒洋洋勾着书包,头发微微凌乱,走廊灯光下,冷白的肤色衬得发色如墨,唇色淡,形状诱人,长腿窄腰阔肩,一双漆黑的眼睛无声掠过门内的女生。
季秋失神片刻,直到路时予从她身边擦过,她才反应过来,强装镇定,在他身后关上门,走回座位。
好在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坐在讲台上督班的付严彬看见路时予迟到也没说什么。
在这个唯成绩论,注重数理化的学校,更何况班主任教数学,路时予仿佛手握了特权。
季秋有时候真羡慕他。
不知他有没有看到楼下的公告栏。
也许。
对路时予来说,考第一就和吃饭一样寻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下课铃声一打响,教室里瞬间沸腾。
路时予座位旁边很快被人围满了,有他们自己班的,也有隔壁班的,那些男生们像对着凯旋而归的英雄一样崇拜着他。
都在说:“路神,有什么经验传授,教教我们呗?”
还有的说:“哥,求你了,我付你钱也行,就帮我补一个星期。”
……
路时予被他们吵烦了,懒声道:“我不会教人。”
“不对啊,”人群里传出蒋琳琳的声音,唯恐天下不乱道,“上次还看见你在教别人啊。”
路时予向来不参与班里的活动,更别说和谁有牵扯。班里都长了眼睛,他教季秋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只不过不好说,谁想到蒋琳琳不怕事的说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给季秋面子,还是让路时予下不来台。
路时予没把蒋琳琳放进眼里,淡淡扫了眼她,没说话。
这目光凌然如刀片,蒋琳琳后背一凛,不再敢开声。
倒是靠在窗口和方晖几个玩闹着的简初叶眉头一皱,当着众人的面对蒋琳琳说道:“你阴阳怪气说谁呢,嫉妒就嫉妒,能不能再表现的明显一点,就是我拜托路时予帮忙的,怎么还挺不服气?”
蒋琳琳脸红一道白一道,绷不住的扭头跑开了。
简初叶轻哼一声,耸了耸肩膀,“还以为多大本事,耻笑谁呢?”
剩下那几个男生都给简初叶鼓掌叫好,“简大小姐就是爽气。”
被这么一弄,路时予身边那些蚊子一样叫的同学都散了,大家也都清楚了,原来路时予教季秋仅仅只是看在简初叶的面子上。想想也是,路时予怎么可能看得上季秋?
蒋琳琳也是不聪明,路时予那圈子的都是些什么人,真是自取其辱。
让人看了笑话。
整个过程,路时予散漫不羁地架着腿,看他们一唱一和着,勾着唇笑,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我也想问,”其中一个平时和他们这群人走得很近的男生说,“怎么做到物化生考满分的?”
路时予后背靠着椅子,手搭在膝上,模样懒散。
方晖接着话茬,“都说了你路哥是神,神是什么意思,不懂吗?不过说起来,他这点最让我敬佩,就是性格真的……”
想了会儿,方晖才找到一个贴切的词语:“够狠。”
然后,方晖说了一个事。
路时予初一刚进学校的时候,人低调,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家境,他们那种学校都是按家境和成绩论的,第一次大测验,路时予便横扫了整个年段。
有人便不服气了。
路时予压着的那个年级排名第二的,名叫张扬,仗着家里有钱,是出了名的混,看路时予很不爽。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
张扬当时的女朋友转头移情别恋,对路时予抛媚眼。
路时予这人向来冷傲,眼里只有学习和游戏,别的一概看不到,也没接收到那女生的信号。
可张扬却坐不住了。
之后一个午间,张扬故意趁路时予倒水经过,伸脚绊他,路时予轻巧躲开,两方一对上眼,张扬腾的一下冲过来,捏住路时予领口挑衅。
路时予直接招呼了拳头,紧接着把杯里的水浇了过去,张扬脸上、身上全湿了,滴滴答答淌着水,狼狈至极。
路时予像打沙袋一样,将他摁在地上狂揍。
路时予不惹事也不怕事,向来不主动招惹谁,谁要是先惹他都没好果子吃。
那场架可以说,张扬根本没有招架余地。路时予拳风狠厉迅疾,他从小学跆拳道和柔道,当时已有黑带的级别。
少年气盛凌然。
张扬抱头求饶。
周围同学没人敢上前劝架,后来惊动了班主任和教导处,把两人拉开,带去了办公室。
叫来了家长。
路盛明日理万机,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却搞不定他那个“败家儿子”,每次班主任打来电话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那次碍于路董的声明与威望,张扬爸妈表示不再计较,并且提出合作项目的意愿。
也是那之后,张扬才知道了他看不起的人竟是连他爸爸都要点头哈腰的人物。
但他只是惊愕,内心还是有一点抵触的情绪在作祟。
真正让他对路时予心服口服的是。
路时予不是昙花一现。
在接下去的每次考试他都稳居于年段第一,将张扬死死压着,不让他有出头之日。
不仅如此,还在各项体育赛事上崭露头角,大大小小的学科竞赛上取得名次。
成了女生们爱慕的男神,男生们崇拜的榜样。
用实力说话,全方位碾压。
最后,方晖总结陈词,“路哥有一句至理名言就是——强者都是用成绩说话的。”
故事听得人热血沸腾。
也不知谁说了句:“不愧我路神,人狠话不多。”
路时予嘴唇轻挑。他抬起搭在窗台上的手,随着略微低头的动作,拇指指腹轻擦过薄唇,将笑意掩去。
外面的人还在聊着天。
窗外和窗内像是截然两个世界。
季秋低着头,捏着笔在白纸上画着什么,分神听着外面的讲话,神情有些发呆,视线渐渐无法聚焦。
等到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在白纸上写下了那句话:强者,是用成绩来说话的。
她盯着沉郁叹了声气,拿橡皮轻轻擦掉。
晚自修上课之后,她把这句话写在了日记本上。
2007年10月29日
他的座右铭:强者,是用成绩来说话的。
——
第二天数学课试卷发了下来,付严彬表扬了季秋这次进步飞快。
上去拿卷子的时候,季秋感受到了和以往不同的目光,有些惊诧、讶异,也有些人在议论纷纷,但还是不乏刮目相看的视线投来。
她感到自己的心态变得平和多了,不再因为他人异样的目光而难受。也许是这份成绩给了她底气,亦或是是因为路时予的“强者”的言论带给她力量。
经过丁月白的时候,季秋听到她轻轻对自己说了一声“加油”,季秋也冲她笑了笑。
紧接着身后,付严彬报“周瑶,120”,特地还补了一句:“这次考得不好,要加油了。”
随着椅子推开发出的刺耳拖拉声,周瑶站起来。
季秋走回座位。
周瑶走上讲台。
两人擦肩而过。
周瑶满脸不爽。
不知怎么的,季秋倍感苏爽。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强者”的快乐。
路时予的话,是那么的实用。
每次经过楼下公告栏。
如果是她独自过来的话,她会驻足看上好一会儿;如果是和简初叶和丁月白在一起的话,她会飞快瞥一眼。
从路时予到她的名字,数两人之间一排排的人名,一遍又一遍,滚瓜烂熟。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想要超过年级第一的勇气。
虽然知道不可能。
可也时常忍不住的想: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被路时予注意到吧。
——
月初有领导来检查,运动会延迟,推到了月中。学生们都开玩笑说,要再不举办,这秋运会都快变成冬运会了。
训练时间在每天傍晚和晚自修。
之前已经很多班级在操场训练了,季秋报名晚,训练也已经比别人迟很多了。
她每天傍晚都要跑上三圈,和平常没有多大的分别,只是加了运动会这个头衔,莫名还是会有点压力。
丁月白为了陪她,也报了一千五,报名的时候和付严彬说重在参与,对排名不执着。
丁月白成绩好,又是自愿参加一千五百这个女生都不愿意报名的项目,付严彬乐见其成,对于她说的“重在参与”没有意见。
季秋不一样,不被看好,也不得付严彬的喜欢。她外表看着文静些,内心却要强,虽然被逼上梁山,但既然已经参与就要尽力而为。
再加上周瑶的原因,青春期总有些叛逆,总想证明自己,犯了倔似的,暗暗较着劲。
简初叶陪季秋和丁月白训练。
她俩跑步,她充当着啦啦队,拿水拿毛巾的角色,用方晖的话说是“甘愿做陪衬”。简初叶觉得好玩,对此毫无怨言,乐此不疲。
因为简初叶,陈星落,路时予和其他几个男生都会围过来。有他们这些人在的这里,永远都是操场最热闹的角落。
季秋绕着操场跑完一圈,看到那几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站在那里聊着天,像是在路时予身上安装了定位器,无论他在哪里都能第一时间捕捉到。
虽然明知道他不会注意到她,可偏偏受到了监视一般,后背如针扎,四肢僵硬,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发生了变化。季秋极力调整呼吸,想把那人强大的存在感在心里抹去,发现压根只是徒劳。
他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就已经干扰到了她周身的磁场。
这边。
简初叶又拿陈星落开玩笑。
陈星落微微笑着,眼眸宠溺,无条件接受了她的无理取闹和调侃。
路时予双手抄着兜,悠闲地听着他们打打闹闹,目光百无聊赖般轻扫过操场,在斜方向的正跑步的女生身上微微停滞。
看了一瞬,他不在意地收回视线。脑海中却莫名其妙跳出了女生跑步的姿势,轻轻皱了皱眉。
“嗳。”路时予叫了声简初叶。
简初叶回过头,“什么?”
路时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季秋,“她摆臂姿势不对。”
几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简初叶看了会儿,她对运动没什么研究,“那要怎么摆?”
路时予耸了耸肩,“让陈星落教你。”
“……”简初叶翻了个大白眼,“爱说不说。”
转头就去问陈星落了。
……
季秋和丁月白跑完圈,简初叶连忙冲上去递上了毛巾和水。
季秋累的讲不了话,因为这次是准备运动会比赛,加上了速度训练,比她平时跑步更加累人,喉咙里像要冒烟。
丁月白比季秋还不行,像烂泥一样靠在简初叶身上慢慢往下滑,简初叶抱着她,急道:“先别坐,走一走。”
今天简初叶请客,在二楼食堂订了一个包间,男生都去了。
剩下她们三个绕着操场散步。
缓过来一点之后,季秋拧开水瓶仰头喝了一口,正要低头拧回瓶盖,正和丁月白聊天的简初叶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说:“秋秋,你摆臂姿势不对。”
季秋动作顿了顿,停下来,把矿泉水瓶放地上,摆臂给简初叶看,“不是这样吗?”
简初叶矫正她的动作,“手臂和双腿的摆动幅度、频率,都要按照呼吸的节奏来,这是最科学的跑步姿势。”
“以及,”简初叶眨了眨眼,“要是乘风而行就好上加好了。”
季秋用简初叶教的方法练习了几次,帮助很大。
原来跑步也是一门大学问。要不是简初叶及时发现和纠正,她还在用错误的姿势跑步,想到这里,季秋说道:“谢谢你啊初叶。”
“不是我发现的啦,”简初叶摆了摆手,笑道:“要谢你去谢路时予。”
季秋怔住。操场风大,头发被吹的乱舞,她张了张嘴,连撩头发也忘记了,困惑不解看着简初叶,“路时予……”
“对啊,”简初叶点点头,“是他让我告诉你的。”
季秋的心底涟漪微荡。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一月的风吹乱的不止是头发。
还有少女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我不快乐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