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做人媳妇了,那就不能和以前当个小女孩时候那样无所顾忌了。乐琰前世不过是谈过几场极为短暂的恋爱,别说婆婆了,连男友的朋友都没见过几个,对待张太后,自然是战战兢兢,唯恐哪天自己就成了娱乐八卦版里的祥林嫂,一天到晚发些《jp婆婆非得给老公找小三,我该怎么办》之类的帖子,这可不是现代,没有离婚一说的,要是处不好与张太后的关系,她就等着哭吧。

好在,张太后也不是个恶婆婆,她似乎和太皇太后王氏一样,把主要心力都放在了佛经里,虽然还管着宫中的各项事务,但两人心知肚明,政权转移那是迟早的事,毕竟这不像是在后世,理事权有很多内涵在里头。作为长辈,张皇后永远都是占据着绝对优势,乐琰怠慢了谁,也都不能怠慢了宫中的两尊大佛,在这样的先决条件下,当家理事反而并不能算得上是美差,充其量只能说是对媳妇个人地位的肯定罢了。张太后一天不开口,乐琰也就乐得多玩一天。不过,张太后似乎打算在今日彻底来个政权移交——只看那边桌上堆着的账册与小木箱子,便知道今天大约就是政权移交日了。

朱厚照也看着了墙边月桌上摆着的物事,冲乐琰使了个眼色,才吃过饭,便先告退了。张太后也不甚留,嘱咐了几句不许偷偷出宫玩乐,便把乐琰叫到里屋,茶过三巡,这才开口道,“你过门,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哎,恰恰是一个半月。”乐琰脸上不敢带出喜色,看着倒要比往常都严肃三分。张太后看了,心里倒是熨帖,便不再废话,而是道,“宫中的事,也是时候交给你了。大郎管着天下,后宫中的事,却不需他来操心。我冷眼看了这一个多月,你虽然性格跳脱,但倒也不是个没有分寸的,想来,更多的话,也不需说了。青红,把账册拿来。”

青红痛快地应了一声,带着两三个宫人,把两大叠山一般高的账册,送到了乐琰跟前,乐琰拿了一本在手上,青红便笑道,“这是惜薪司的账册。”

说着,便举起手指,为乐琰解说到,“咱们国朝后宫,服役者虽多,但要细分起来,也不过是宦官与宫女罢了,宦官有二十四衙门,宫女有八尚,二十四衙门,并不都归娘娘管束,但八尚却是极为机动,随撤随设,灵活异常。先说这二十四衙门吧,二十四衙门分作,十二监: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四司: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混堂司;八局: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这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尚宝监、印绶监,管辖事务与后宫无关,是不受皇后约束的。余下六监同四司八局一道,都是向娘娘报账传话,所用银子,也是一总从内库关出,年末算账时,最是忙碌。”

“自从成化年间,万贵妃掌权后,女官一度乱得不可收拾,太后娘娘拨乱反正,如今宫中八尚,乃是尚宫、尚服、尚功、宫正各两人,其余各色职能,随设随免,互相调动,都凭娘娘的心意。”青红又解说了一番这八尚的职能,末了找出一本红皮册子,笑道,“这是如今宫中有执事的女官名录,女秀才等,并不计算在内。”

乐琰原本以为,后宫人口萧条,并没有多少女官,掀开册子看时,才发觉自己错得厉害,这册子中详细记载了每个女官的来历、赏罚升迁等档案,竟也有一百多页。至于宦官人数,那是没得算的了,自从宦官可以识字之后,随着他们渐渐参与政治,整个宦官机构也随之膨胀了好几倍,反正二十四衙门里全是阉人做事,成千上万,凑成一支军队也不出奇。

张太后见乐琰咋舌,不无自得地笑了笑,才道,“现就有一件事,那就是八尚,本是没有尚寝的,可因为你们大婚,没有尚寝,职能缺失,便临时任命了两个。这两个人今后的去向,你看着办吧。”

乐琰怔了怔,眼神飘向婆婆,心道,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问,直指核心,问的却是她日后到底是会不会给朱厚照纳宠。她丝毫不曾犹豫,便直接道,“后宫人口简单,媳妇看,还是让她们做些别的事,岂不是更好?”

张太后与青红交换了个眼色,点头不语,乐琰又看了看那女官名册,便放下了看着青红,青红又与她解说流程,原来这十八衙门,平时的人事任免与内部小账,是不和皇后发生关系的,所发生的关系,无非是到了年末来内库支领银子,如果不是孝宗将内库交给了张太后,实际上是不与张太后相干的。而内库的收入部分,却也是这些宦官前去皇庄收钱,因此,这些人对内库的底子,都是一清二楚,每年提出的预算要求,不多不少,恰好能让内库到了年末,也仅剩一些过年钱。

这算什么,监守自盗?怪不得年年都听说有人自宫了要当太监,这么肥的差事,谁不喜欢啊。乐琰不禁一阵不悦,她前世是搞金融的,最讲究制度廉洁,这样子的制度,完全就是把希望寄托在经手人的人品上了,难怪沈琼莲让她小心宦官,眼下看来,这紫禁城里最厉害的,甚至还不是朱厚照,而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宦官了。

如此粗粗解说一遍,也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乐琰也不和张太后客气,叫了跟在身边的芳华,让她与青红,把这些账册与钥匙箱子,运送到坤宁宫去。自己却不就走,只是垂首喝茶,静等着张太后的训话。这么重大的事情,不说上几句,做婆婆的不安心,做媳妇的,也是很茫然。这些资料都是死的,真正活的,是施政手腕。假使张太后一直是以宽为政,她一个新人忽然闹起了改革,那怎么能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张太后才幽幽地道,“唉,太康若还在世上,现在,也该是找驸马的年纪了吧。”

她忽然天外飞来一笔,提起已经去了快十年的小女儿,乐琰却是不知该如何说话,张太后自失地一笑,望着她道,“其实,早些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在这宫中,即使是锦衣玉食又如何?到头来,什么事都轮不到自己做主,有时我常觉得,如今天下虽然不过只有寥寥几人比我尊贵,但真想做点什么事,却是千难万难,甚至比不过一个小小的中人。即使太康活到了现在,我又怎么能给她找个合适的夫君呢?”说着,慢慢地叹了口气,乐琰品味着她话里的意思,越想,越觉得深不可测。张太后这话,看似只是在说太康公主,但永福公主与永淳公主,眨眼也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到时候,自己该怎么给她们择婿,张太后现在这话说出来,她自己是肯定不会管的了。这是一,二,为公主择婿的事,最终还是宦官才操办,张太后的感慨,是很有道理的,她说自己比不过一个小小的中人,这无异于在承认自己虽然贵为太后,却也无法和宦官集团抗衡,那么她作为一个新上位的皇后,要做任何会触犯到宦官集团利益的事,也都应该要三思而后行。

张太后见乐琰露出深思表情,不禁一笑,心道,“这个媳妇,终究是挑对了。”轻轻地拍了拍乐琰的手,道,“寻常人家的新媳妇,第一年还不准上桌吃饭呢。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完全的事,我们身为寒门小户家的女儿,享受了万世也梦不到的富贵,即使是坐吃山空,享乐快活,岂不也是好事?新媳妇,总会有熬成婆的那天。”

乐琰强笑道,“是,媳妇知道了。”她固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自己是个尚有良知的现代人,到了正德朝这个年代,要不和宦官作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别的不说,刘瑾嚣张到了那个份上,几乎是无恶不作,以一己之力,败坏了整个朝廷的风气,她真能什么都不做,就看着国朝这样糜烂下去,让孝宗好不容易力挽回来的狂澜再度倾倒?只是,乐琰到底也没伟大到会牺牲自己试图拯救时代,一切,都得等她先有了自保之力再说。

才这么想着,张皇后便又道,“虽说,宫中的重担,是交到了你的肩膀上,但你也要记得,为皇上生儿育女,才是你的第一要务。可别两代单传,到了地下,我也不好对孝庙说起。大郎从小到大,哪怕只是咳嗽一声,我们的心,都要吊到半空中。唉,子嗣,终究是咱们后宫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那。”

乐琰也是发自内心地道,“媳妇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东西,也强求不来,许是该来的时候,他便来了。”她摆弄起了衣角,“能为国朝诞下太子的话……媳妇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地了。”

张太后会心一笑,有了子嗣,大臣就不会再请皇上充实后宫,她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略带欣赏地看了乐琰一眼,笑道,“你倒是个比我强的,男人的宠爱,终是虚的,要想要和大郎长长久久,就得生下嫡子。到时候,他还不是任你搓圆揉扁?好啦,晚了,宫门该下千两啦,还不回去服侍你的夫君?青红是个省事的,就让她先在你身边服侍上一段时日,待得你有了得用的人手,再还给我。却不许霸着不放,这咸熙宫上上下下,还要她为我打点呢。”

乐琰忙起身行礼告辞,此时青红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芳华却是还在外头候着,前头两个小宫女打着灯笼,上了步辇,乐琰才放下了脸,阴沉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流转过无数思绪,半晌,待肩舆在坤宁宫门首停下,她才换了欢容,进了夫妻俩日常起居的东偏殿,朱厚照早已宽去了外衣,只穿着白绢中衣裤赖在床上,身前散落着好些象棋子,见乐琰来了,招手道,“心肝宝贝,过来给相公捶背。”

“美得你哟。”乐琰翻了个白眼,又不禁轻笑起来,先在宫人捧上的水盆里洗了手,看了看自鸣钟,见才只晚上八点多,便进了西偏殿洗了个澡,换上软提花绸睡袍,早在热水拎进来之后,太监们便退出宫门外,宫门也就下了锁,她便摇着扇子缓步走进东偏殿时,朱厚照又不再摆弄象棋了,拿着本书,看得入迷,乐琰走到他身边坐下,朝那白净优美的下颚吹了口气,轻声道,“还要不要心肝给你捶背了?”

朱厚照大叫一声,把书本抛到地上,转身便扯了乐琰上床,乐琰放肆地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高高的梁木之间,隐隐传出了宫殿,叫那些个正退出殿门的宫女们红了脸,原本留在殿内上夜的两个宫女,也都退了出来,朱厚照便不扯帘子,直将那睡袍撩了起来,又亲又摸,乐琰下午却是被折腾得不轻,由着他摸了摸,才告饶道,“是我错了,不该来招你,成不成啊?”

朱厚照乃是年少气盛之时,早已是春情难禁,到底强着乐琰做了全套,却是轻抽浅送,叫人难耐,他今日已是畅快过了一回,格外持久,一边进出,一边轻咬着乐琰耳廓,说些叫人脸红心跳的情话,一边捻弄小巧红樱,直闹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泄了。乐琰伏在他怀里只是喘息,半晌才回过神来,虚软无力地道,“我……讨厌你!再也不理你了。”

朱厚照哪里会怕这个?就算是再蠢,都晓得乐琰只是在赌气罢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抚着她的肩背道,“这怪你,谁叫你长得那样可人?嗯?那衣服又那样宽松贴身,叫我看到了,就想把它撕烂,把我的心肝啊……含在嘴里,吃下去!”

乐琰吃吃笑了起来,翻过身咬了朱厚照的唇一口,笑道,“谁吃谁还说不准呢。”朱厚照便直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嘴对嘴长吻起来,直吻得两人又是气喘吁吁,情动不已,方才道,“世上的缘分,倒也是难说得很。千千万万的人里,我就只喜欢你一个,真不知道为什么。”

昏暗的烛光下,他的双眼就好似星辰一般,闪闪亮亮,乐琰不禁怦然心动,脸烧红起来,偏过头不敢与他对视,又有些想哭,半日,才闷闷地道,“那,你可要对我好些。”

朱厚照见她害羞,心中也是酸软,又泛着甜,一时想道,“今生今世,这人的喜怒哀乐,都操纵于我手,我要她哭,她便只能日日以泪洗面,要她笑,她便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女子。”不禁大起怜意,好似乐琰的每一次皱眉,全都是因为他呵护不力,怔怔地凝视了乐琰半晌,这才长叹了一口气,将头埋在她怀里,闷闷地道,“这可怎么处,唉,这可怎么处。我……我怎么就这么中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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