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老人出门后,姜曜按制不住自己好奇的心,小心翼翼的扒着低矮的窗户往窗外看去。
只见这黑风冷雨中,罗锅老人安然自若的矗立在土方前。面对的却不是各路妖怪,竟是依旧白褂黑衣的杨敬辉。
“你还是趁早离开这儿。”两人相顾无言,良久,老人缓缓说道。
“前辈,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一位朋友今天莫名失踪,可奈何我技不如人,无法得知她去了哪里,好在和他关系好的两位伙伴我算了出来,正在这山顶房屋里,不知屋里究竟有几人?”杨敬辉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屋里的确三个人,按照你的说法,当真有一年轻后生命格不为人所窥探。”
“那请前辈让我带他们走吧。上山路上,我发现此处妖气横行,而且天狼星大亮,对应此地,正是不利此山。”杨敬辉面露有色。
“的确,今晚是这山几十年来最难熬的一夜。”老人回头看了看屋里,转而更加坚定的看着杨敬辉说道:“不行,已经来不及了。”
“那既然这样,就让我和前辈一同应对吧。”
风浪没停息,反而携来了无数的细密雨点,天空不再阴霾,在闪电和雷的交错下,不时的发出亮光来。
老人没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不惧风寒的矗立在风雨中,静静地等候。杨敬辉也站了过来,两人一高一矮,立在屋前。
天空一直打闪,地上一直落雷。频率之高,远超科学常识。姜曜在屋里心思全放在了这无端而下的惊雷,生怕错劈了好人。
惊雷不断劈下,劈在山脚下、半山腰,终于一记紫色雷电劈在了山顶屋前,仅离两人数米之远。
两人巍然不动,可惊雷过后,电光散去,雷劈出的深坑中赫然走出一通体黝黑之物。
说是黝黑,是因为沾了深夜的颜色,实际上正是与这山岩同色的清灰石色。
“来了。”老人终于开口。
“山鬼?”杨敬辉看着眼前物,略显惊讶。
一座山有守山人,也会有山鬼。守山人人人得见,可却不是拿着低廉工资的看山人;山鬼存于传闻中,为众人所不见。
守山人守护着这座山,而山鬼就是这山中秩序的破坏者。
于山鬼而言,或许一座山上的羽化成仙的神人也有飞升过;苦修千年,幻化为人的飞禽走兽也有成功过;绝世独有的奇异至宝也孕育过……可山鬼却一直都是这整座山中最大的邪物。
毕竟,有山就会有山鬼,就如同守山人一般……
眼前黑物行动愈发的快,两人说话间,便幻做一道黑影掠来。黑影直取杨敬辉,眼看得逞,却被身边老人一掌震开。
姜曜此时看的真质,这人高马大的怪物,竟是人形,直立起来,甚至要比一米八多的杨敬辉还要高出一个头来。而在细联系,竟与新闻报道中的山魈有着几分相似。
山鬼先发制人,守山老人和杨敬辉相顾一眼,便默契的分工。
杨敬辉道术功法稍差,靠的是法器和布阵,因此杨敬辉靠后;老人虽老,可抱着一颗必死心,横在杨敬辉的前边,直面强横的山鬼。
山鬼当然知道,身前矮个子老人正是自己宿命之敌,万事之前,先有一战。可山鬼也清楚眼前几近灯枯油尽老人的实力,依旧是不可小觑。只是被击回到深坑前的位置,不断的看着两人寻找破绽,势必要凭借着自身无穷蛮力和坚如磐石般的身子取胜。
守山人老人此时从袖口拿出一个大于普通铃铛多少倍的铃铛。道门铃铛,多位黄色铜铃,用的太久甚至会带有些许绿斑。可眼前老人拿出的铃铛正是守山人传了千百代,最为正宗的三清铃。
这三清铃,开口处最大几与拳同,材质绝非铜铝,而是千万年前天外陨铁特制而成,因此呈现出一种安稳的黑金色。
守山老人右手握着铃把出,极富节奏的摇着硕大的三清铃,而嘴里更是嘀咕起守山一派传承千年的《清山诀咒》。
本来思维敏捷,感官敏锐的山鬼,却如同发了疯般的失了心智。山鬼不再顾忌,直冲眼前老人,试图夺取铃铛来减轻自己痛苦。
杨敬辉趁势将一把黄符凌空撒去,黄符一列列立在邪崇周围,如同天罗地网般形成一圈符箓阵法。
邪祟意欲冲出,可左冲右突,却硬生生的被符阵顶下。黄符在杨敬辉的指令下,逐渐成型,快速的聚拢,连上空都被包裹起来。
杨敬辉口中念起咒语,咬破手指,将鲜血注入八卦镜中,将八卦镜抛出,置于一处位置绝佳之处,引来无数的雷电光芒散发着血色照向符箓阵法中的山鬼。
三清铃扰其心志,八卦镜破其坚身。此刻的山鬼被牢牢困在符阵中,总是有再大的气力,一碰黄符,便如同泥牛入海般的无力可用,且被黄符打的身冒青光。
如此囚困两刻钟左右,山鬼终是耗费了极大神力,一声哀嚎下,不知是殊死一搏还是对命运无奈的悲壮感叹。
只是此时的守山老人发觉时机成熟,盘腿而对坐在土房前。老人双手相互奇特的交错在一起,放在身前。心诚则灵,房屋台阶前的位置竟然石土松动,显出一根青石般颜色的粗长石棍来。
石棍不算长,可放在已经把背驼到地上的老人手里,却显得格外修长。老人紧握着棍子,朝着身后山鬼一步步走去。
山鬼看着石棍,总是如此,拼着把子力气的在符阵里横冲直撞,妄图脱离。而杨敬辉终于因为极耗费神力的支持,而口吐一口鲜血。
“前辈,快动手。”杨敬辉分心劝道。
守山人没再说话,持着棍子蹬地而起,似是随着直对着山鬼的半空中的石棍一同化作一道深青色光芒朝山鬼刺去。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怕是老人平生之力。石棍闯膛过,黄符不沾身。山鬼的心脏处留下一个如同老人细小的头颅般大小的黑洞,就此山鬼也停止了一切活动。
杨敬辉憋着一口气轻喝一声:“收。”这早已散落漫天的黄符便再次聚拢到了自己脚前。
山鬼倒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与身下的土石融为一体,不见了踪迹。
杨敬辉不明就里,顾不得满嘴鲜血,持着桃木剑就朝那片土地刺去。却被老人拦住。
“任他去吧,下回再出现又是五十年后了。”此时的老人却是完成了任务,心满意足。
“前辈,此物也不能根除?”
“不能,不能,五十年了,五十年前我随临死前的师父消灭过一次山鬼,五十年后山鬼再出。”老人望着这片如同至亲般的大山泪眼婆娑。
五十年,一个人的青春岁月全部献给了一座大山,当然谈不上什么信仰与热爱,在老一辈的修道信佛者中,始终不乏这样苦修行的人,可这半个世纪的光景,只为一件事,放到如今还有几人做到?这又怎么能不让人敬佩?
“原来守山一派,自有规矩,晚辈无知了。”杨敬辉擦掉已经风干的血渍,谦虚的露出两个酒窝。
“年轻人,多亏你,我命时已到,只是无传承,硬撑到了今晚呐。”老人满是感谢,可眼神里也尽是落寞。
现在的人,有几个又能从一而终的坚持一件枯燥的事情?
“大爷,我来吧。”姜曜自屋里走出。
“你?你肯答应做我的徒弟?”老人此时浑浊的眼神格外的光亮。
“是的,师父。”姜曜跪地磕头,行着各个门派都几近相同的拜头礼。
“快起来,快起来,你做我徒弟,我终是能和祖师爷有交代了,有交代了。守山人也后继有人了。”老人说着,已经是热泪盈眶。
“快,快随着杨兄弟进屋,我施了法,一切邪物都进不去。其他的事情交给我。”老人颤抖着手将姜曜和杨敬辉推往屋里。
“师父,我……”姜曜欲言被止。
“你们年轻人呐,以后不用死守荒山,五十年后如果你还有机会,记得来一趟山上,除去那山鬼即可,以后你的五十年里的事儿,为师今天帮你做了,帮你做了。”老人已是下定决心。
“让前辈去吧。”杨敬辉深知决定难改,不如完成这临终夙愿来的畅快。
守山老人将三清铃和石棍交付给了姜曜,并传授了清山诀咒后,毅然随着满山风雨朝下山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