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京东北方三百里处有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山势浑厚威严,山上树木繁郁葱笼,山下草地开阔平坦,这就是风氏皇陵所在地。风氏的历任皇帝和皇室至亲逝去后,都埋在此处。整座山都有士兵守卫。
十六日的午夜,在先皇的陵前,风照一身墨色的宽袖锦服,借着头顶的明月他看着眼前高大的石碑,虽是黑夜,却阻挡不住他的视力,他仔细的观看者石碑上的碑文,这篇碑文正是先皇的墓志铭。
“皇爷爷”风照无声的跪了下去。在他五岁离开帝京的那一天也就是先皇的祭日,亦是他的生日。
那一天对风照来说是刻骨铭心的,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一天被中断。此刻夜深人静,守卫的士兵们早已沉沉入睡,皓月当空,星辰暗淡,风照静静的跪在墓碑前,仿佛入定的老僧,微凉的夜风吹拂着他锦服上的袍带微微抖动着。
“皇爷爷,您还记得照儿么?您知道皇叔对我的父王母亲所做的这一切么?”他无声的问着面前黑魆魆的陵墓。记忆中和蔼慈祥的皇爷爷就埋在眼前这座山脉里面。
他这样沉沉的跪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人的脚步声传进了他的耳朵,虽然脚步声轻浅缓慢可是他依旧听出脚步是朝着这个方向来得。他仰面望了有些偏西的月亮,静静的听着,在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未见他动,人却已经闪在距离石碑不远的一座石人后,寂无声的隐在了暗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石人的遮掩下,风照仔细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
夜寂寂,风照散了功力收住被夜风吹动的衣袂和发丝,整个人彷如石像一般嵬然不动。
“哎.....”他听到一声长叹,那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也并不是他父亲的。
“皇兄,我又来看你来了,你这个老家伙。躺在这里,每年我还要跋山涉水的亲自来看你,什么时候等我也进了这片山脉里,我可要找你好好的理论一番。”风照的心像一阵狂风吹过的海面,荡起数丈高的巨浪,凭了他高深的功力和过耳不忘的能力,他听出说话之人正是给他医腿治病的鬼灵先生。
无声的探出了头,他仔细的看着那个站立石碑面前面对了皇陵的人,头顶的明月将清冷的光芒洒满大地,给夜空里的天地平添了如霜的白与静谧。
借着这份清亮,他看的清清楚楚,来人果然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鬼灵先生。
“老二,老二。”鬼灵先生对了夜空轻轻的喊了两声。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你这个臭小子,叫我早早来,你自己却没有来。”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同时解开身上背着的包袱,取出来酒盅,酒壶。
“我说皇兄,我这是第十五次来陪你喝酒了,自你当了那个破皇帝,我们兄弟就再也没有坐在一起喝酒了,现在我也只能对着这一座山想你了。“话里有着说不出的凄凉寂寞。
风照看到鬼灵先生到了两杯酒,一杯洒在了风尘里,一杯他自己喝了。
喝完一杯酒,鬼灵先生又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你的两个宝贝儿子,一点都不像咱哥俩。还有你的那个臭孙子,迟早有一天要害了我的宝贝徒弟,我可不想让我的宝贝徒弟跟着他进了你的那座皇宫。”暗处的风照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有些震颤。
“老二,老二”鬼灵先生又隔空轻喊了两声。
声音落下,一阵脚步声款款传来,风照的心咚咚咚仿佛是击鼓。那脚步声是如此的熟悉与亲切,但是他又有些不敢置信,凭了他的功力他可以听到感受到方圆五里内的一切声响,可是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已在石碑前了。
果不其然,当他转头的的功夫,他看到在石碑前多了一个人,凭了自己的功力他看的清清楚楚,是自己的父亲,一袭青色的衣袍,在夜风里微微抖动,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淡温雅。
他看到父亲默然站立在石碑前,片刻后,轻轻的对着面前的山脉跪了下去。
“行了起来吧,你这小子。”鬼灵先生呱呱不休的唠叨着。
风珃站起身,看了石碑与皇陵。默然不语。夜风习习,衣襟飘动,他站立在那儿,身姿飘逸出尘,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客。
“哎,你这小子,能不能说句话,好歹你也得叫我声叔父的,怎么着我也替你照顾了你的宝贝儿子,还我把我的宝贝徒弟都给了你的儿子,你就不能对我说个谢谢么?还来得这么迟,让我这么大年龄的老人等你这个小子。”鬼灵先生一边抱怨一边喝了酒。
“瑶铃,是照儿在殷城路边捡拾得,和你有什么关系?”平淡的一句话,却令藏匿的风照心下大吃一惊。父亲怎么会这么清楚瑶铃的来历?
“你,是怎么知道的?”月光下鬼灵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的问道。
“只要是我想知道得,就没有知道不了的事。”平平淡淡的话语里有着无边的霸气。
“你们兄弟一样的优秀,只可惜优秀的女子太少了....”后面的话再未说下去。
片刻又听鬼灵先生问道:“你站在那干什么?难得一聚,过来咱们叔侄喝一杯。”
“我在等人。”风珃的声音平淡温和。
“等谁?”鬼灵先生的语气里有些吃惊。
“等那个我想了很久的人。”轻淡的语气里有着无限的思念,同时他将一双眸子看向了风照藏身的石人。月夜里的眸子底有着远天星辰的光芒。
风照的心轻轻的颤抖着,为了父亲那一句“思念很久的人”。
他轻轻缓缓的走出了石像,当父亲的眸子看向石像时他就知道父亲已经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内心暗暗惊异父亲的功力。
看到一步一步走来的风照,鬼灵先生一脸的惊愕。
而风珃只是默默的看着现身的风照,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雅与淡然,只是在眼眸地有着异样的光彩闪闪发亮。
“你....你.....”鬼灵先生用手指了风照,嘴大张着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一步一步向着父亲走去,脚步缓慢轻浅,虽然父子间相距不到十步,可是每一步他走得都是那样的艰难,仿佛走了百年似得。
看着十五年不曾相见的儿子,风珃的内心有着沉沉的内疚与痛,但他的面容依旧那般温和淡宁。
四目相对无言,只有久久的凝望,目光里有思念有问候有关切。
此时此刻,天地在他父子眼里消失了,皇陵消失了,夜空也消失了。
现在他们看到是十五年前彼此的模样。“父王,我打中了一只鸟。”“父王,我今天又写了一百个字。”风珃又看到了那个举了弹弓对他稚声稚气说话的充满童真调皮的儿子。
‘“呵呵,我的照儿是最聪明的孩子。”“照儿,记住你是男孩子,摔得再痛都不能哭。”风照看到四岁的自己摔倒在地上,被一只温润如玉的大手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