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坦白
冷宫
“主……子!皇上……下令要赐死嘉妃!”穿着灰色宫装的婢女满脸焦急地在屋里踏步转悠,犹豫着向屋里拿着绣篷呆坐着的女子轻声说道。
女子披散着头发,只着亵衣。闻言只微一抬头,嘴角嗜起冷笑。
“为本宫梳妆!照皇后的打扮!”
“主子!”金锁大喊,如今的主子可是废后,再梳妆成国母的样子,有违礼数。可那女子却只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等着她。
虽是废后,但皇上却是以皇后原本所居的长安宫作冷宫禁足她并没有杀她。新后上位后,竟让废后的用度照常,衣饰膳食绸缎样样不缺。前朝听说了,对新后有了改观,都夸她贤德。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但她这绝对不是出于好心,许皇后那么高傲的人,心里该如何难受?
金锁无奈只好上前,用厚厚的粉盖住憔悴,鲜红的胭脂遮住苍白,柔顺的长发盘起,金银满头,尊属皇后的凤凰牡丹镂金裙罩体。此刻的她,高贵、威严、自尊!
“去迎月阁。”朱唇轻启,略带沙哑。
……
迎月阁扩建的楼阁里此时空荡荡的一片,破落不堪,只是殿阁楼柱间辉煌名贵的用料显示这原先的主子必然是荣宠绵长的。没想到,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装扮华贵的女子跌坐在地上,厚重的粉下眼窝深陷,目光空洞。一旁跪在地上的侍女,一身绿色宮装已被血迹浸染看不出颜色。
女子不敢相信,连连摇头,嘴里断断续续地唤着:“红……红莲……”
此时,进来一名华服太监,只见他轻轻一挥手,抓着宫女红莲的小太监便松手退了出去。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兀自发呆的女子,望着眼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贴身宫女,泪水无声滑落。
华服太监从墨蓝色雀纹衣袖里拿出明黄色布帛,尖细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妃栾氏,善妒,性毒,谋害皇嗣,罪该万死,当诛灭九族。但念其父功绩卓越,为国牺牲。特免诛连之罪,赐毒酒。钦此——’请娘娘接旨。”
“不!本宫不会害许姐姐的孩子,本宫没有!本宫是皇上的嘉妃,我要见皇上!”栾云妆绝望地大喊。
“见皇上?!呵呵,娘娘,您还是走好吧。您的贴身婢女可是已经认罪了,她还算忠心,竟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过,还好咱们李皇后聪慧识破了她。”那太监眯眼得意地嘲讽着,一副小人得志的狗模样。不过他确实是一条狗,一条忠于那妖女的贱狗。
一旁躺倒在地的红莲闻言浑身一颤,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主……主子!是……是李……是李……”
栾云妆颤着手,夺过托盘上的毒酒,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倒在地上大笑:“哈哈哈哈……臣妾接旨……臣妾接旨!”凄凉的笑声回荡在宫殿的屋梁之间,让人心悸。
这时,门外吵闹起来,被人一脚踹开了大门,众人一惊回头,竟是许废后!
栾云妆见来人欣喜万分,却又担忧,只因许废后现在的衣饰妆容。牡丹、金凤、彩凤冠等这些物事可都是正宫皇后的,她如今这样打扮是要做什么?这可是死罪啊!
宣旨的太监见是废后许氏且还不知好歹地穿成这样,眼里尽是不屑,嘴里更是不饶人:“永安宫的守卫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咱们废后娘娘正在禁足吗?看来宫里多养了一批闲人啊!还请许氏回宫!”
金锁拦住上前的几名小太监,制止他们对自家主子放肆的行为。许青青盯着那太监悠悠开口,气势十足:“全喜公公,废后许氏以下犯上,私穿凤袍挑衅国威,其罪当诛。还请公公赐奴一杯毒酒!”
全喜没想到她是来求死的,可她曾经是皇后,且皇上和新后都要留着她以抵前朝的流言蜚语,他可不敢先斩后奏。
“废后娘娘,这事本公公得去请示皇上。”
“不必了!小喜糖,忘了我曾教你的,必须狠得下心。你果然还是太心软了吗?”许青青静静地看向早已石化的全喜。
全喜进宫前的名字就叫小喜糖,他曾经在荒野遇到一个小姐姐,是个富家女儿,她施舍了食物和水。他本想跟着她以自己的绵薄之力报答她的,可她却夜里悄悄地走了,他听说她是新晋秀女进宫去了,他……也就进宫做了阉人。
“你……你才是!可是玉佩……李皇后……”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身子不停地颤着向后退。
“喜糖,你不是要报答我吗?现在是时候了。”许青青边说着边快步冲向托盘,将酒壶举起仰头饮下,不少透明液体从鲜红的嘴角溢出。
全喜回过神时,许青青甩甩凤袍擦干唇角,嫌弃地将它脱了摔在地上。全喜看着她这过激的举动,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让周围的人都退出屋里,他知道一定有人通知了皇上和李皇后,他们不久便会到的。他不停地唤着,唤她“主子”,唤她“姐姐”,哭喊着“该死”。
许青青含着一口血,扑倒在栾云妆身旁,笑着,鲜红的血液浸红了雪白的牙,她抚摸着栾云妆的脸颊说:“云妆!我错了,不该让你们进宫,这是个大染缸!皇上以为他的芙蓉是纯洁的,哈哈哈哈,我们都知道她才是真正的毒妇。我不怕所有后妃的小动作,唯独怕了她。我的孩子我的临儿,云妆,你是帮凶!我不恨你,至少这一点上我们扯平了。让你终身不孕的人,是我!放纵贵妃杖杀你妹妹的人,是我!劝汝父出征败兵的人,也是我!这一切,都怪你,我的玉佩,我的生母留给我的东西,只因当时你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让我想起我早去的母亲,我本来想守住的,我拿那玉佩换了短暂的幸福。换得太难!太累!所以,我亲手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