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正殿,柔嫔还在昏睡,时而听到从里传出的抽泣声。秋日凉风袭来,卷起的何止是哀伤。
“芷若可知柔嫔之事?”
“她是一届秀女,自永安罪人死后,她便得了癫症。时常无意识地打骂身边奴才,只对涟漪稍稍控制,皇后娘娘为维持后宫秩序,本来想将她打入冷宫,但皇上顾念旧情,便将她安置于忘忧宫,着人看守不得外出。”
“可知她为何会发作此症?”
“奴婢不知,但有一事奴婢才想起。”芷若顿了顿,“柔嫔娘娘原姓万,听说,与自尽于长安宫中的万美人是一家,是万美人的姑姑。”
“可当真?”栾云妆震惊问道。
芷若被她抓得紧张,颤声说:“奴婢不是乱嚼是非,是那万美人才去不久时,听宫里几个老姐妹议论。至于消息是真是假,奴婢还真不敢说!”
千千万万的女人可以报仇……想起万美人怨毒的遗言,若真是与柔嫔相关,那柔嫔的癫症是否许青青所为?柔嫔与后宫中人,到底有何纠葛,竟能将好端端的人逼成这样?
忘忧,恐怕是对她极大的一个讽刺。
栾云妆之所以忧心,是她间接导致万美人的离世。她心中不愿,但确实有愧。如果当时不急着找出幕后人,也许她现在还在宫中肆意。结果却因她的死,刚刚看出的端倪被打断,宫里也因此祸事一桩接着一桩。若这么看来,万美人的死像是警告,逼急了许青青,她开始收割地盘了。
张贵妃先是病重,接着皇宫遭遇刺客,贵妃殁。二皇子身子虚弱,太医煎药一副又一副,不见大好,文贵妃与代妃生出嫌隙。兰妃设宴流产,生育怪胎甚至难产而死。永安宫烧毁,齐更衣连同金枝葬身火海……
那么下一步呢?下一个会是谁?
舒皇姑姑突然的召见,在柔嫔受伤之后,绝不是偶然!问题,在柔嫔身上。
“啊——”
正殿里传来惊叫声,接着涟漪慌张跑出屋子,到处找人。栾云妆携着几人进去,只见那女子仰躺在床上,眼角含泪,张着嘴苦笑。诡异的苍白融在空荡荡的房间,让人心底产生一股凉意。这个样子的她,与那一晚极相似,正常,又不正常。
“哈哈哈哈……”她笑着,笑得很大声,但栾云妆却觉得,她在哭,哭得很委屈。
她,从哪里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继续给她召来了太医,眼睛依旧混沌,却晶莹深邃得想把人吸进去。此时的柔嫔尽管只是如往常般呆坐着,也仿佛能看到她身上与平时不同的耀眼光芒。射得人心发慌,刺得人眼酸疼。
一夜无眠,当天际浮出一点白的时候,栾云妆躺不住了。听见外间芷若红莲开始忙碌时,她心里稍稍安定,不管她们兀自收拾打理起来。
“小主怎么自己先起了!可是奴婢们昨夜没伺候好?瞧着眼下都黑了一圈!”红莲打水进来,正欲往床边去,却看到一个人影立在窗前。只随意披了外衫,窗口开得不小,时不时地呼呼作响。近前一看,是她家主子。
“无碍,可能是白日睡多了,头脑发昏,便起来透透气!”栾云妆拉了拉衣角,缓步过来,“柔嫔那边怎么样了?太医可有说什么?”
“昨天太医看过,晚上便没怎么闹了。涟漪说她家主子恍恍惚惚的,记忆很是混乱,一会儿想起来一会儿又记不起,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红莲自知失言,舔舔嘴皮子,拧了帕子递给她。
栾云妆擦着脸没有理会她。
无论真疯假疯,柔嫔都在这时选择要“恢复”,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而她,会怎么样利用这次“意外”呢?
“寂夜笑西风,化镜唱哀愁……”窗外,伴着扫地声,短短的哼唱。只那断续的一句,他便停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栾云妆伸头向外,只看见灰白身影挽着袖子弯腰打理着落叶,瘦削却比一般的小太监要长得壮实,皮肤不比他们水嫩,如军队里经历了许多年风吹日晒的士兵般黝黑。按理,他已经有一步登天的机遇和人脉,为何不去将它们运用起来,要屈才在小小废弃的忘忧宫?
随意插了一只玉钗在头上,栾云妆小心翼翼蹲在某个“迷糊蛋”的身边,隐约听见他在自言自语:“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拜了干爹又如何,莫说关键,平时都不向着我,等人人得意升官,我还是那个小太监!为我好?都是借口!”
“什么借口啊?”喜糖耳边热气痒痒的,吓了一跳,蹦得老高。
捣乱的栾云妆被他的反应也吓楞了,耳尖泛红的小太监眼珠滴溜溜地转,扑跪在地上求饶。
为何每次都那么凑巧?在她害怕想要逃跑的时候,他适时的出现提醒了她,刻意地让她听到某些话。而这次,在她对他产生怀疑想要试探的时候,他适宜的自语宽慰了她,偶然地让她发现一切可能。那就,顺着他?
“你刚才在说什么?”
“奴才……奴才没说什么呀,哎呀,就是随意抱怨了一下季节!”
“那,你是不是在向本主发牢骚,告诉本主这活不是你这身份的人做的?”
“小……小主!”
矛盾的身份,却总是口舌蠢笨,这样的表面下该是怎样的玲珑心?
“小主,小主,永乐公主在门口与侍卫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赵康急匆匆赶来,打断了栾云妆的思绪,而地上的喜糖仿佛大罪得赦逃过一劫般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表情夸张。
栾云妆皱眉,顾不了许多,随着赵康走远了。身后,刚刚还怕得颤抖的小太监挑挑嘴唇,笑着摇头转身,与刚好开门的红莲对视点头。
栾云妆走到门口,只见两蓝一红在一起缠斗,公主以一挑二,果然英勇!两个侍卫皆徒手与手握长马鞭的公主周旋,你来我往,不敢下重手。公主不同,顾忌少,招招狠辣,却与他们不分高下。即便公主蛮横也不能不知轻重,随意出手,栾云妆急得大喊:“都住手!伤了公主你们可敢担待?”
门边还剩下一个侍卫,听栾云妆吩咐,展开攻势欲化解其中二人。公主听见声音突然收鞭,不料那二人不肯罢休,顺势抽走红鞭,带着发饰簪子就要划到公主圆润的肩头,幸好那侍卫及时用身体护住,否则若是在公主身上留有伤痕,他们都承受不起后果。
那二人还要上前,被男子喝住:“够了!说过只是切磋,点到为止,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这是公主,你们像什么样子?”
身上的蓝衣官服大大小小的不少开口,脸上手上皆是鞭印,两人面对公主,只能低头有苦说不出,对于方才的事还得磕头认错。
“快放开本公主!”永乐公主此刻羞红了脸,在那男子怀中气恼的叫嚣。
男子这才尴尬地缓缓松开怀抱,带着些许不舍。栾云妆看着,二人似乎认识,好一幕英雄救美!
“本主想借忘忧宫梳理!”
“公主请!”经过刚才,没人敢再拦她,栾云妆微笑让行。
等公主收拾整理完,不再觉得难堪之后,栾云妆才开口问道:“公主来此所为何事?又为何会和他们打起来?”
永乐公主眼神飘忽,皱着眉头,结结巴巴,“额,那个,我,哦,皇姑姑说你昨日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品尝懿祥宫的点心,我特意,特意提了来送你,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还望贵姬不要嫌弃!”
“哦,当然不会!”吩咐人收下后,屋里又沉默下来。栾云妆盯着永乐公主,永乐公主只管低头害羞,诡异的无人说话。栾云妆等着永乐,而永乐却是不敢开口。看她此行不是送糕点这么简单,她居然没有派人通报就与守卫大打出手,可见她是想进忘忧宫,进来了又要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