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共赴秦安(1 / 1)

新月小筑的雅间里,药香萦绕,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孩子,正在认真的翻着桌上的书卷。小乞丐推门而入,绕到小瓷娃娃面前,压低了身子,看着书卷。

小乞丐便是苏庭筠。那个瓷娃娃,自然是云祈了。

“如烟娘子的病已经痊愈了,等收了银子,咱们买个宅子吧。”云祈见苏庭筠回来了,便合上书卷。

“拖一会儿,”苏庭筠的手握着翠色玉扇,缓缓地道。玉扇是从乱葬岗拾来的那把,没有了金边,苏庭筠亲手把灼烧的痕迹清除了,“三天就好。”

云祈点了点头,把桌上的桂花糕推向苏庭筠,“如烟娘子待我们不错,我们骗她,会不会……”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苏庭筠双掌合于胸前,摆出了祈求的动作。

云祈无奈,随苏庭筠从陵南来到秦安已经近四个月了,苏庭筠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说成是转世神医,竟然有人会相信,重金请自己去看病。

好在云祈幼时随父行医知道些大概,加上当年为了救母而研究药材药理,颇有些医术的底子,才不至于穿帮。苏庭筠还穿梭于秦安各大医馆,开始的时候是赖在那里帮忙,不久便混得很熟,然后就从那些地方借医书回来,书目涉及极广,从医学经典到民间偏方,从大家之作到市井单本,繁而杂,细而精。云祈本就有天分,加之看得多了,也就勉强能给人看些日常疾病了。

云祈年纪小,又长的可爱,待人又真诚,许多人家都愿意请云祈看诊。

苏庭筠每日都早出晚归,从不告诉云祈自己在做什么。

云祈也不问,这是两个人的约定。

那天在宅子里,云祈说了谎,虽说平时经常拿些神魔鬼怪的故事哄骗云游,但为了那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儿,竟不由自主地,当着那么多大人的面,说了人生中第一次谎话;

那天湄水河畔,云祈本是要劝苏庭筠放下仇恨,安乐生活,但在苏庭筠直视自己的那一刻,突然想要站在这个聪明、坚强又孤寂的女孩儿背后,支持她,帮助她,成为她的依靠。

那时的云祈,敏感地觉察到苏庭筠想要离开,永远的离开。他不舍得,他不愿意。他想跟苏庭筠一起走,去哪都好。他要告诉苏庭筠,仇恨不是一切,总有一天,苏庭筠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发现生活的美。

苏庭筠当然是不想的。云祈本该有绚丽夺目的人生,天赋极高,又勤恳善良,将来定得济世仁医之名,百姓尊敬,万代流芳。更何况,还有云游,那个天真的孩子,若哥哥离开,会如何伤心难过。

苏庭筠干脆地拒绝,而云祈则坚持着。如同那个凄凉的夜晚,云祈坚持送苏庭筠回府。

“你跟我走,云游怎么办?”苏庭筠把最困难的问题摆在了云祈的面前,云祈疼爱云游,定舍不得他吃苦。

“之前有户人家,没有子女,说是想收养云游。”云祈低声说,“当时我们刚来陵南,怕被人骗,后来碰上了好多次,觉得是个好人家,也很喜欢云游。”

“那也不行。”苏庭筠继续拒绝道,“你的愿望呢?你不是想做郎中么?”

“跟着你,我也做郎中。”云祈坚持,决不妥协。

“不行,你不能跟着我,”苏庭筠有些生气了,云祈分明是个温柔和善的孩子,在有些事情上却总是异常的执着,“你跟着我,会拖累我。”

“不会。我会帮你。”

“凭什么?”

“我知道,那天晚上夜袭苏府的,是什么人。”

苏庭筠愣住了。

待到苏庭筠回过神来,云游依旧坐在在河边的石头上,身边已经多了十几个金灿灿的贝壳,晃眼的很。云祈在跟云游说着什么,云游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抹眼泪,最后抱着云祈死活不肯松手。

云祈轻抚着云游的额头,在云游耳边私语了一会儿,云游不情愿地松开手,却扯着云祈的衣袖。

苏庭筠把头别过去。总有一些事情,不受自己控制。有些是偶然发生的,不可阻止,世人称之为天意不可违;而有些,是明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却不能阻止,只是远远地看着,看它依旧按照原定的轨迹,前进发展;还有些,是你根本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努力费心去阻止,却发现自己,才是促成这些事儿发生的那一个。

湄水河的水数十年如一日地流着,最终汇入九殷江,流向秦安城。

最终,云祈把云游送了人,跟着自己离开了陵南,向东而行。陵南的宅子托付给了云游的养父养母,暗格里的东西已经烧掉,烧不掉的,被苏庭筠埋在了湄水河边的一颗柳树下。云游的养父母苏庭筠见过,那是一户好人家,经营者一家小面馆,勤劳朴实,定会把云游教的很好。

最终,苏庭筠从云祈口中知道了那晚李家公子那伙人的身份,幽州督军麾下亲卫兵。

云祈说,苏府被毁的那晚,他听到的声音,不是苏府众人的惨叫与哭喊,而是一个自己脑海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正是这个声音,自称幽州督军亲卫,名李贤,带走了自己的父亲,去了幽州城,从此杳无音讯。那时候,云祈也是震惊万分,也是险些没有控制自己,冲进府院,找到这个把父亲带走的人,询问他父亲的下落。那时候,云祈紧紧的抱着苏庭筠,何尝不是抱着自己。

“杀。”苏庭筠听到了,云祈也听到了。

李贤,幽州督军亲卫。

苏庭筠脑海中混乱的线索终于清晰明了了。

幽州督军孟超,曾是大司马李庆的直属将军,后有功,擢于幽州,司一州军防。

李贤,大司马李庆远亲,为李家公子之兄长,上数四代祖上为异母兄弟。

大司马李庆,二皇子之亲舅,李妃之亲弟,秦皇之重臣,朝中之肱骨,门客千万,势力遍布全国。

二皇子秦慕瑀,师从文世家,百官称赞,秦皇信任,最具入主东宫实力的皇子。

路文徵的奏书,私通封国的证据。

苏庭玉曾提过,御史中丞路文徵,年轻时曾向苏家求娶苏庭筠的姑母,当时苏家害怕陷入东宫之争,便没有答应身为秦之阳幕僚的路文徵,因而两家结怨,一直不曾往来。

私通封国的证据,最先看到的不是秦皇,而是二皇子与李庆。

苏家倾力辅佐的二皇子,因此怀疑苏家行为不忠,暗地与其他势力勾结,在即将得到苏家一切之时,举起刑刀,亲手砍断了自己的臂膀。

苏庭筠冷笑,多么滑稽,苏家的灭亡,竟因十几年前的拒婚。

不是站错了队,而是看错了人。

幽州军、大司马、御史中丞、二皇子,苏庭筠默念着,思索着,心中织起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秦安城各方的利害关系错综纠缠,如何取舍、如何利用、如何让残害苏家的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自己只是平民百姓,而对方权倾朝野;自己现在一无所有,而对方万贯家财;自己需隐藏身份苟且偷生,而对方锋芒尽显争未来皇权。苏庭筠要赢,就必须改变自己的弱势地位,改变自己窘困的处境。她要争取到利益相同的伙伴,她要爬向高处,将自己的仇敌,推入万丈深渊,永不复生。

苏庭筠与云祈约法三章:第一,自己做什么,云祈都不能过问,哪怕再好奇;第二,自己做什么,云祈都不能阻止,哪怕有危险;第三,从今往后,自己姓云名云庭,乳名小五,身份是云祈的妹妹。家中仅兄妹二人,从幽州疫区逃难而来。无论是生是死,云祈都不能泄漏自己苏家遗孤的真实身份。

云祈一一应诺。

苏庭筠想了想,又提出了新的要求:第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住性命;第二,云祈不能放弃成为郎中的目标;第三,事成之前,断绝与云游跟陵南城的任何联系。

云祈听完,也点点头。

苏庭筠伸出手去,“击掌为誓。”

云祈没有立刻伸出手掌,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能不告而别。”

苏庭筠道了声好。

啪!清脆干净的击掌声,象征着苏庭筠与云祈的约定成立。

临走之前,两人去看了云游,云祈最后一次骗自己的弟弟,说自己跟小五去卫国拜师学艺,学成之后就回来看他。苏庭筠把云游前些日子在河边抠的贝壳串成了手链,带在云游手腕上,说暂时只能送这个,等下一次回来,送云游个金镯子。

两人于黄昏在湄水河东岸乘上了去秦安的货船,船主得了苏庭筠不少银两,给两人安排了一厅之隔的两间卧房。

苏庭筠白天坐在窗边,看着九殷江的江景沉思,有时在白纸上图图画画,晚上则给云祈补课,包括秦、封、卫三国的地理、人文与历史,秦安局势与宗族关系,以及自己多年来读书积累下来的杂学与经验。

有时候,苏庭筠讲的累了,便要云祈给自己讲讲如何看诊,或是草药的常识。几天下来,云祈发现,天赋异禀、博古通今、聪慧善谋且记忆力绝佳的小五,对植物的分辨能力接近于无。无论自己把药材的特点讲的多么明白,小五一贯的分不清楚,常常抱怨说明明都一样的草儿,还叫不一样的名字。

云祈已经习惯叫苏庭筠小五了。

小五有时候会跟云祈讲起自己的养父母,苏澈先生与琉璃月,说自己在世上还有这样两个亲人,却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知道苏家的惨事后会不会为死去的众人烧些纸钱。会跟云祈讲小时候跟弟弟吵嘴打架的事儿,也不知道苏庭玉有没有投胎转世,做个平凡人家的孩儿。

两人乘了八日的货船,又乘了两日的马车,到了秦国的都城,秦安城。

秦安城不愧是皇都,九殷江畔的集市上,一片熙熙攘攘,店铺彩灯高挂,生意兴旺,往来的各地商贩在街边叫卖,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富贵人家的车马,家仆们抱着大包小包的绫罗绸缎与金银首饰,在集市上穿梭,孩童们挽着发髻,成群,游戏嬉闹,乐不可支。

苏庭筠向云祈提出了想要赚钱的想法。要在秦安立足,银子是最重要的。

云祈开始以为是摆个摊子,或者是打个杂工。然而,苏庭筠先是选了集市西面的殷西客栈落脚,然后拿出扯皮不打草稿的本事,四处宣扬云祈这个“神医转世”的“传奇事迹”。

一个月后,苏庭筠在集市租了个铺子,云祈开始接诊,平民百姓多是小病小伤,倒也不难,两人渐渐的有了收入,苏庭筠就把铺子扔给云祈,天不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

又过一月,一日苏庭筠回来,拉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自称为石员外家的长史,请云祈去他家为老爷看诊。紧接着,云祈的病人不再限于平民百姓,许多官家与贵戚都“慕名而来”,重金请自己入府看诊。后来,云祈听说有“自己转世得天庇佑,能给周围带来好运势”的说法,当然,不用问,一切皆是苏庭筠的安排。

直到前些日子,苏庭筠听说秦安有名的戏楼——新月小筑里的头牌如烟姑娘生了怪病,寻了四五个郎中都没有治好,便拉着云祈,前去诊病。

云祈起初自然是害怕的,真正的郎中都医不好的病,自己学医时日尚浅,又怎么去医。

苏庭筠才不管,先是报上了“神医转世”的大名,直接把云祈推进了如烟姑娘的住处。

待到硬着头皮诊了脉,从脉象上,如烟姑娘得的只是普通的风寒,入了药,修养几日便可痊愈,云祈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的郎中为何会认为这是疑难杂症,久治不愈。

苏庭筠见云祈出来,便向新月小筑的管事讨了百两的诊金,并及其确定的说如烟姑娘得的病只有云祈能医好,因而云祈需要在新月小筑住上几天,观察病情。

云祈想要说些什么,被苏庭筠的眼神制止住了。

新月小筑的管事立马准备了两间临江的雅间,让两位贵客入住。而如烟姑娘的病在“神医转世”云祈的治疗下,愈见好转。

云祈再笨,也知道是苏庭筠暗中作梗,却也信守约定,不问事由。

苏庭筠时常关心如烟姑娘的病情,还不时地提醒云祈,医的仔细些,姑娘体弱,用药不要太猛,要边喝药边多休养。云祈自然之道苏庭筠想要在这里多呆几天,便在苏庭筠的再三“叮嘱”下,一副药分两三次开,本来几日便会痊愈,硬是拖了十几日。

两日前,苏庭筠向云祈要了几两银子,晚上带回来了两个猪脸面具。

那晚,如烟姑娘邀请恩公与其妹入园赏月品茶,苏庭筠便戴上了猪脸面具,还把另一个强行戴在了云祈的脸上,伴着如烟姑娘的琵琶曲儿,唱起了曾经琉璃月教的戏文,活活逗得一屋子戏娘戏子笑了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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