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花园中,花已开了。远远望去,花团锦簇。石幽雪穿一袭白衣,坐在百花围绕的亭子中,更显的飘逸灵动了。
远处,庶妃巴暮华与陈若清相约走来,巴暮华已有了身孕,走起路来似乎有些吃力。
巴氏与陈氏都是自幼在宫中照拂皇上的宫人,后来由太后指给皇上做了贴身的人,因本来地位不高,位分自然也不及石幽雪。
见到石幽雪两人忙站住行礼,石幽雪忙忙的叫夏拂掺了起来。石幽雪道:“姐姐既比我年长,如今又有了身孕,怎可跪我。”
巴暮华微微一笑,三人各自坐定。石幽雪看着巴暮华微微隆起的肚子,又是喜欢,又是悲伤,其他两人都没有发现石幽雪的表情。
陈若清道:“巴姐姐这两日身子不大舒服,已是许久未出华音殿了,今个身子好些,臣妾便约了姐姐同来御花园走走。”
石幽雪道:“姐姐身子不大舒服,可有请太医瞧了,可别是什么大毛病。姐姐这胎是咱们宫中头一胎,到底要小心些才是。”
巴暮华道:“多谢恪妃娘娘记挂。已请了太医瞧了,并无大碍,不过近来天气闷热,身上懒怠了些罢了。陈妹妹怕是大毛病,巴巴的告诉了皇上,请了太医来,也不过是开些安胎的药罢了。”
陈若清道:“依我的意思,姐姐到底该小心些才是。姐姐肚子里的可是龙裔,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担待得起。为皇上诞下龙子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呢。”
陈若清不觉多说了几句,直到巴氏咳嗽才住了口,石幽雪脸上已是青一阵白一阵。宫中人人都知道石幽雪无法生育,陈若清偏偏说了这些话,忙忙地赔罪道:“恪妃娘娘赎罪,臣妾本是无心的。”
“罢了。”恪妃出言止了陈若清的话,道:“两位姐姐坐着吧,我宫里还有事,先走了。”石幽雪说罢,由夏拂扶着去了。此时,巴暮华才出言说了陈若清几句。道:“你怎又口无遮拦起来,偏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教她听见伤心,也叫皇上不高兴。”
“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才随口说了这样的话罢了。”陈若清辩白道。
巴暮华道:“在这宫里岂有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的话。人人都知她不能生育。去年,一个小宫女谎称自己怀了龙裔,你不也瞧见她那神情了,如今竟又说这样的话,是不想活了不是。”
陈若清如今知道说错了话,也不在辩驳,只是答道知道了。
此时,夏拂扶着石幽雪慢慢的向永寿宫走去。石幽雪的脚步已是懒懒的,夏拂知道石幽雪因陈若清刚才所言而心中不快,便出口安慰道:“娘娘莫要伤心,那陈氏向来不会说话。”
石幽雪懒懒说道:“并不怪她,她说的对,着宫中的女人,谁不想为皇上诞下龙子,偏只是我不行罢了。”
“说不定,娘娘也会有身孕的。这天下事,哪有这么绝对的。”
石幽雪叹一口气,说道:“吃了那样的药,哪里还有机会。便是有了身孕,太后也是万万不许留的。”
“那娘娘也不怕。皇上是极宠娘娘的,在这满是旗人的宫中,偏只许娘娘一人着汉服。每年进贡的好东西都往咱们宫里送,可见皇上喜欢娘娘。”
“这恩宠又能保持多久,到底不如有个子嗣好。”
夏拂听到这话已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
石幽雪是三年前入宫的。当年,为显示满汉一家,特意选了吏部侍郎石申之女石幽雪入宫,成为大清唯一的汉妃。
石幽雪一入宫便被封为恪妃,受尽了荣宠,也就是那时,太后赐了石幽雪一颗药。
当年,石幽雪年纪还小,并不知那药的作用,况且又是太后赐药,岂能不吃。之后才知道那药会使女子永远不能怀孕。
回到永寿宫中,夏拂忙为石幽雪端来一杯参茶。石幽雪才喝了一口,外面太监已报皇上驾到。石幽雪忙起身迎接。
皇上一进门便已发现石幽雪脸色不好,眉目间似有悲伤。皇上道:“怎么不高兴起来,莫不是怪朕昨日没来陪你。”
“臣妾哪有这样的念头。皇上日理万机,不能陪臣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是为何事不高兴了。”
“才刚,臣妾在御花园遇到巴姐姐了。”
皇上听到这话已知石幽雪是为自己不能生育一事伤心,忙道:“你身子弱,何况去那些地方。”皇上歪在座榻上说道:“前几日暹罗进贡了几匹绸缎,朕已命人给你做了几件衣裳。”
“臣妾衣服已经很多了,倒是该好好做几件旗装才是。”
“朕偏喜欢你穿汉服。其他人都不配。”
石幽雪这才笑笑。看到石幽雪笑,皇上也笑笑。
对于石幽雪,皇上有爱也有愧。若是当年没有选中石幽雪进宫,她如今也不用受此罪过。不能有孕也只因她是汉人。早知如此,不该让她进宫的。
皇上陪了石幽雪一会便回到了乾清宫。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虽不算金碧辉煌,却也是高雅幽静。皇上倚在龙塌之上看奏折。首领太监吴良辅为皇上端来一杯茶,轻轻的放在桌上。
皇上看着奏折的脸色越来越差,一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手被滚烫的水的烫到,瞬间红了起来。吴良辅忙拿了手帕来为皇上擦手,道:“皇上,烫到了吧。”
皇上将手中的奏扔到地上,怒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吴良辅忙又将奏折拾起,下面的小太监赶忙将摔碎的茶杯捡去,将已经湿了的地毯撤走,换上了新的。这些动作,都只是悄悄的进行着,没发一点声音。
吴良辅将奏折放在桌几上,才开口道:“皇上,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气坏,朕若是气死了他们才开心呢。朕还没想立后呢,他们倒巴巴的上折子催朕立后。这皇后是朕要娶的,又不是他们要娶的。”
吴良辅跪在地上,仍在帮皇上擦手。道:“诸位大人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滚出去”皇上怒吼道。
“嗻。”吴良辅答应一声,慢慢的退了出去。
乾清宫外,不知过了多久,吴良辅只能听到皇上似是又把什么东西摔了。吴良辅不敢进去,只是走来走去的着急。一个小太监小勤子将一块手帕递给吴良辅,吴良辅擦了擦汗。
小勤子终于鼓起胆子问道:“吴公公,皇上这又是生什么气呢。”
“还不是为了大婚的事。”吴良辅悠然的说道,突然厉声喝道:“这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小勤子忙弓着腰道:“奴才多嘴。奴才只是瞧公公着急才多问了一句。”
“记住,以后不该问的别问。你鼻子底下长着的不是嘴。”
“奴才记住了。”
此时,博穆博果尔正向乾清宫走来,吴良辅忙迎了上去,道:“参见贝勒爷。”
博果尔边继续走边示意吴良辅起来。道:“起来吧,今个怎么都在外头待着,也不进去伺候着。”
“刚刚,皇上发了脾气,把奴才们都撵了出来。”
“必是你们伺候的不好才被皇兄撵了出来的。”
“贝勒爷说笑了,奴才怎么敢当。”
博果尔这才停下问道:“皇兄是为何事发了火。”
“奴才听着,好像是为了大婚的事儿……”吴良辅才说到这儿,皇上却在里头问道:“是谁来了?”
吴良辅忙答道:“回皇上,是襄贝勒爷。”
“是博果尔,进来吧。”皇上招呼着,博果尔进入乾清宫。殿内已是一片狼藉,扔的全是奏折。博果尔随手捡起一本,是奏请皇上大婚的。博果尔道:“皇兄便是为这事生气的。”
皇上道:“你瞧瞧这帮子人,这安邦定国的大事不关心,偏对朕大婚的事如此的上心。倒也难为了他们,还关心着朕的家事。”
博果尔笑道:“对他们来说,皇兄大婚可非家事,而是国事,他们自然要关心一下的……”
博果尔仍在说着,可皇上却已经不想再听了,打断了博果尔的话,道:“前几日听说你去游玩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博果尔道:“今个才回来的,便来瞧皇兄了。”
“还是你好,可以四处游玩。”
“臣弟比不得皇兄。皇兄日理万机,臣弟却是闲人一个,因闲来无事才去游玩的。听说皇兄已下了诏书立下皇后,臣弟才急急的赶了回来,想着来帮皇兄分担一二。”
皇上听到这话先是叹息一声,道:“朕如今是越发的没用了。朕还没下圣旨呢,皇额娘的懿旨便已传了下去。听说吴克善的送亲队伍已经出发了,不日便可进京。”
“皇兄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十八,想来也该出发了。皇兄这亲事还是当年十四皇叔定下的。当年十四皇叔千挑万选,想来,必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
“连朕的皇后都是多尔衮选的,你瞧瞧朕有多没用。这天下的人还不定如何笑话朕呢。”
博果尔道:“皇兄既不喜欢这门亲事,何不退了它,另立他人为后。皇兄不是一直喜欢恪妃娘娘吗。臣弟瞧着,恪妃娘娘温顺贤良,也是极好的人选。”
“退亲。”皇上说到这两个字似是有千言万语般,说道:“你以为朕不想。你当这些折子是送来做什么的,还不是为了这事。前儿个上朝,朕不过说了一句要退亲的话,那些大臣便乌怏怏的跪了一地,却连个理由都没有。最后,还是郑亲王说了一句圣旨已下,不可更改的话。其实朕也知道,便是退了亲,恪妃也是万万不可立后的,说到底,她是个汉人。”
博果尔笑道:“既然汉人不可立后,皇兄何不给她抬籍。准她入了满籍,赐了满姓,也可名正言顺些。”
“罢了,皇额娘定也是不同意的。”
博果尔道:“皇兄也不必也过生气了。臣弟听说那位孟古青格格人长得漂亮,又善骑射,想来也是位性情温婉的女子,说不定也会与皇兄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呢。”
皇上道:“若是这样最好。若不然,朕便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