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虽然楚梓一如往日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同学们面前,可是东儿还是很轻易地发现了他的黑眼圈。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永远不知道疲惫,殊不知那只是因为他在很好地掩盖情绪。想到此,东儿对楚梓的家庭环境更加迷惑。他永远不会如林沧海、钱屏翳一般,肆意地倾泻所有的内心世界!
整整两节课,东儿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楚梓,可惜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没有听进去!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飞奔去打饭,东儿依旧木头人一般坐着,没有丝毫动作。
林佳北收拾好书本,略有所查地看了一眼下课后没有立即离开的楚老师,轻轻拍了两下东儿的肩膀:“东东,一起去吃饭吧。”
林东韵方才回神,掩饰地一笑:“你家班长呢?怎么不陪爱妻?”
北北被逗笑了,轻推了她一下:“什么爱妻?你真当他是封建君王啦?”
“他要是汉武帝,你就是李夫人,这不正合了你的‘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的闺名吗?北北夫人!”东儿嘴上虽在开玩笑,眼神却始终围绕在楚梓身上。此时楚梓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回望着女孩,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宠溺笑容。
林佳北见状,心知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她索性背起包:“看来东东你是不肯赏脸了,那我先走了,记得下午还有课哦,拜拜。”说完她还向楚梓挥挥手:“楚老师再见。”
“再见”,楚梓轻轻点头,做足了为人师表者的冠冕堂皇。
待佳北离开,楚梓才走下讲台,左手轻轻放在了东儿的头上:“两节课都神游物外,你都在想什么?”
“我在想……”东儿眼眸微动,“欢迎回来,楚熊猫!”
“什么?”随即明白了女孩的调皮,男人只是有涵养地笑了笑,“也罢,熊猫也属于国宝了!走吧,去吃饭。”
在东儿的坚持下,这顿饭终究没有在乐土园进行,而是临时搬到了校外南门的港式茶餐厅的小雅间内。
菜单捧上来的时候,东儿只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合上,扭头看着身侧的楚梓:“你来我我选吧。”
男人扬了扬眉毛:“乐意效劳!”
看着楚梓熟练的点餐,并且在点餐之中不时停下来询问自己的口味,东儿面上虽然平静,但心中却似吞下了蜂蜜,涌动着一股甜意!亲密恋人之间,就该是如此吧?
港式茶餐厅讲究的是精致小巧,点心皮和内部的馅料尤其讲究。不一时餐点被呈上来,楚梓指点着:“这几样都是比较典型的港式餐点,这家做的不错,你尝尝这个老火例汤。”说着,细心地拿过东儿面前的小碗,舀起一勺看上去看不错的汤汁。
自始至终东儿都在轻轻笑着,直到楚梓介绍完毕归座后,她才扭头看着他:“我听说你是港岛人,吃到家乡的味道,一定能缓解疲劳吧?熊猫先生。”
楚梓竟一下子愣在那里,怔怔地凑着东儿,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东儿觉得自己没有说错话,所以此时楚梓的反应,让她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噢!”楚梓似乎被惊醒,连连摇头:“没什么……就是好久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了!”说完这句话,他竟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东儿没有笑,胸中酸涩之情油然而生。可是她只能拿起汤勺,喝下一口汤之后故意大声笑道:“这汤不错,很鲜美!——不过名字乖乖的,为什么叫老火例汤呢?”
楚梓当然知道,这是女孩在巧妙地转移话题,对此他只能欣慰地回以一笑:“其实粤语更加接近古文的语法,这个汤就是最好的例子!例汤,意思是餐厅中每天都会卖的汤。例汤有两种,要看价值如何,关键是前面有无‘老火’二字。有些例汤是饭店里免费送的——类似大学食堂里的免费蔬菜汤。而还有一种汤,是要精选猪骨,在火上慢慢地炖上几个小时,有的甚至十几个小时,这样出来的汤汁鲜美浓厚,所以被称为老火例汤。”
东儿听得直撇嘴,却不发一语地喝汤,直喝到见底才将碗递给楚梓:“一个汤都能分出阶级来,你们港岛果然是归英国的时间太久了!”
她只递过去碗,却不提盛汤的话,而楚梓同样习惯地接过碗来,起身又为她舀上一碗汤汁。
东儿笑着接过小碗,歪头一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楚梓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快吃吧!”
一顿饭吃得虽然尚且缺少情侣之间的甜蜜,却也满是温馨。终于楚梓放下筷子:“什么大麻烦?你昨天电话里和我说的?”
东儿抿起嘴唇,绞紧手指,略微艰难地说道:“有些事情,比较难办,我哥把一个很棘手的任务交给了我,可是我完全无能为力。”
楚梓一边听着一边皱紧了眉头:“棘手的任务?”他仔细想了一遍,“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你哥想要钱老三那个妹婿,交给你约会的任务!”
闻言东儿利索地一肘打去,若不是对方闪的快,就打在了胃上。楚梓笑道:“大小姐,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可是得过胃出血的人啊!”
“谁让你胡说,这里面又和三哥有什么关系?!”
看来女孩毫无察觉钱家的意思,楚梓便也正经起来,坐直身子问道:“好吧,是我不该这么说。那是什么事情?你给我说,看我能不能帮忙。”
“也许……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解决,那就是你了!”东儿直直望进楚梓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改名字,从楚凌霜变成了楚梓?”
“这……”楚梓眼神躲闪开,“就是觉得好玩,所以才改的名字。妞妞,说你遇到的麻烦吧,别再纠缠我改名的事情了,好吗?”
“你改名字,和我哥哥嫂子有关系吧?”东儿非但没有停下来这个话题,反而揭出了楚梓不愿说的话题:“前日种种譬如此生死,你想用名字,得到一个新生!可是我今天要说的事情,和我嫂子有关,你能听吗?”
在女孩说这些话的时候,楚梓少有的坐立难安,直到听见最后几个字,男人突然问道:“你嫂子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或许是他过于关切的话语,让东儿心中顿生凉意。他们,曾经拥有属于彼此的青春初恋!
似乎感受到女孩情绪的变动,楚梓不再说话,但是眼角眉梢难掩关切之情。
东儿突然抬起头来,大声说道:“我嫂子当年身体受过伤害,生小孩会有危险,可是她为了完成对哥哥的爱,执意要宝宝!现在嫂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哥哥说必须拿掉这孩子!他要我劝嫂子,去医院做手术!”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东儿看着楚梓脸上的悔恨、自责,她紧紧咬住嘴唇,但是身体都在发抖。他对嫂子,果然是情到深处!
许久,楚梓缓缓站起身来,虽然距离很近,但是他走得特别慢。在东儿身边蹲下,他抬起头凝视着女孩年轻光洁的面孔,以及那一双纯净的眼眸:“妞妞,我会去劝你嫂子,但是有些话,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说给你一个人:我对展眉,的确有很深很深的悔恨,但是并非余情未了。我亏欠她的、也就是楚家亏欠她的,实在太多了!我……如果说,当年人面谣传的一幕,实际另有内情,可是我不能说,你相信吗?”
因为一坐一蹲,东儿微微低头,很轻易地看向楚梓的眼睛。那双眼睛,看上去饱经沧桑,此时就像是一坐不设防的城池,敞彻底敞开迎接东儿的审视。这一年多的接触,东儿知道,楚梓是一个不喜欢解释的人,即便是被世人全部误解,他也不会去解释一个字!而眼下,素来不惯解释的人,却愿意放下全部的戒备,来对自己说这些话,是不是这本身就证明,他很在乎自己呢?
“我相信你。”其实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相信楚梓!女孩的语气虽然轻微,但并不飘忽,话语中满是对男人的信任。
楚梓似乎松了一口气,扬起唇角笑了:“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抱歉,无法告诉你更多的事。妞妞,我今天说实话,我喜欢你,我只求你的信任,还有……远离我的家人!”
最后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让东儿失神良久。
楚梓看了看表,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衣服:“走吧,你下午还有课,时间差不多了。”他想了想,又说道:“至于我要去劝你嫂子的事,不要事先说,也别告诉沧海,我周末过去。”
“你有自信,能说服我嫂子?”东儿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徐展眉的执拗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楚梓已经打开了雅间的门,他站在门口回望东儿:“通常我和她之间的辩论,不是我把她说服,就是她把我说服,没有折衷!”
“那……你觉得胜算如何?”
楚梓想了想:“百分之五十吧。”说着,他示意东儿先走。
可是就在此时,东儿突然大声说道:“等一下!”她几步过去关上了房门,面对楚梓,深吸一口气:“在你见我嫂子之前,我必须求证一件事。”
楚梓轻轻挑眉,略带欣赏地看着女孩,刚要问是什么事情,就见女孩欠起脚尖儿,用双唇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