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提出要从山崖上去,诸将都觉得很难。
“我随郭大人围着老虎山转了一圈,这山崖的确陡峭,只是可以借力的地方也有不少,我相信肯定有人能上得去!至于上去之后其他人如何跟进,也不是大问题,老虎山长三十几里,山匪的人手又不够,必然有看顾不过来的时候。”李义说得笃定。
郭达第一个提出疑问:“最要紧的就是怎么爬上去。”
“不如问问军中,悬赏找出这样的人。”李义建议。
众将不置可否。郭达见没人说话,一锤定音:“各位回去在自己营中问问,找到了就赶紧送到我这来。若是今天找不到,明天就伐树做木排!”众将散去不提。
李义心中也是忐忑,当天围着老虎山走了一圈,看见崖壁上有不少地段布满石缝、突出的石棱,虽然崖壁看起来笔直,但是世上自有高人在,如同刘大友这样的大力怪物都有(把自己忘记了),何况是善于攀爬的人呢。如果找不到这样的人,那只有自己亲自上了。其实他之所以敢提出这样的主意,是因为他刚才看到了一段山崖,这段崖壁中间内陷,也就是说崖壁下部是个斜面,虽然很滑但是可以可以架设梯子,崖壁上部向外突出,不可攀爬,妙就妙在,崖壁中间有条裂缝,斜斜向右上延伸,右行二十几步,又是一条裂缝,这条裂缝是竖的,直通崖顶,而且两侧岩石却不是一整块,层层叠叠,好像是一片片的木板摞在一起,然后咔嚓从中间掰断了,裂缝中间难免都是条条棱棱足以借力。这是一条可以攀登的路,李义坚信。
当天下午,李义又围着老虎山转了一圈,回来就听到一个好消息,府军中有十几个士兵自称可以攀崖而上!李义赶到帅帐前,见十多个士兵席地而坐,郭达和一干将领正在挨个问话,见李义回来了就示意他旁听。
一个干瘦的士兵正在回话:“大人,我上得去。属下在巡逻的时候看见那片崖壁上有一片石褶子,我能顺着石褶子爬到半腰,然后扔飞爪,属下使得一手好飞爪,只要抓住了崖顶的石棱,就能上得去。”一边说一边从腰上解下四根铁钩和绳子来,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他身上携带这么多家伙,只见他用绳子打了一个复杂的结,把铁钩一系,一个船锚样的飞爪就做成了,士兵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大人,这是我祖传的手艺,大家都叫我‘燕子张’,不是我夸口,整个蜀州,没有比我更会用飞爪的了,保证不耽误事。”
李义觉得稀奇,差点没上去问他祖上是做什么的。郭达笑眯眯走了过来:“李义你出的好点子,真没想到这军中有这么多能人,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真是失察啊,亏了你敢想,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
“大人谬赞了,大人只是事务繁忙,大人没往那处想罢了。属下之能不及大人万一。”
“李义,这事若是成了,我记你首功!”
“谢大人”。
“今晚你别回去了,我跟几个将佐议定了,明天天微亮的时候,只要能看得见,就让这十二个士兵从四处地方同时攀登,我把一千人分成五队,一队人把守虎尾坡,其他人从山崖登山!你就跟刘用修一起吧。”
第二天天未亮,李义就随刘大友带的二百人潜伏到了虎背处的崖下。全都身体贴着山崖,就算山上有人巡逻走过,因为眼下黑,不会发现下边的人,要从这一路上崖的只有善使飞爪的燕子张。
天光微亮,就见燕子张系好了自己的飞爪,腰上拴了一根牛皮绳,躬身向上一窜,动如猿猴没几下就上到半壁,动作之快,李义硬是没看清他怎么上去的,只在心里大喊:“轻功啊,轻功啊,轻功啊,”刚喊了三声,燕子张已经上到了半壁,就见他从腰上解下飞爪,在手里转几圈就甩了上去,叮一声响,燕子张拽了拽绳索,确认勾住了,顺着绳子蹭蹭蹭就上去了。整个过程就是行云流水如履平地一气呵成,半点惊险都没。李义心里不住感叹,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连燕子张这般的怪才也能生得出,这山崖可以难住千人大军,却难不住一个燕子张。
燕子张上去之后放下一根细绳,先拉上去一根中间打了很多结的粗绳,将粗绳一端拴在树上固定好了,就抖绳子发信号,可以上人了。
李义把镔铁棍系在腰带上,第一个攀上。刚上到崖顶,就见燕子张蹲在地上正向自己这边张望,浑然没注意到后有个身影正举刀欲砍!
李义来不及救援,只得大喊一声:“快闪”!
燕子张反应够快,就地一滚躲开了这要命一刀,偷袭燕子张的是一个农夫打扮的麻衣汉子,手持环首大刀,见偷袭不成,也不理会燕子张了,对着绳索就是两刀。咔咔两声,绳子被劈断了!李义见
绳子一断马上就往下滑,要是绳子滑了下去,下边的人就上不来,就凭李义和燕子张两人,想要活命实在是难,李义不及细想左手一把抓住绳子,右手就把腰刀抽了出来。向前就要劈麻衣匪,刚走两步就觉得左手一沉,想必是下面的人听见动静要攀上来救援,李义拽不动绳索,只好左手拉着绳子,右手持刀防卫。这时候燕子张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抽出腰刀就和麻衣匪砍杀。李义心中稍定,只要是等下面的人上来,就可以再往前拉绳索,拴在树上,凭自己一条镔铁棍,应该护住这条绳索不成问题。没等后边人上来,山上林中又冲出两人,拧枪奔李义就刺了过来,李义左手拉着绳索,不能动弹,只得单手挥刀抵挡,饶是李义武艺出众,也是险象环生,只把他吓得冷汗直冒。
堪堪挡了十几下,崖下终于又上来一个人,正是营官刘大友。刘大友一上来就抽出腰刀敌住了使枪的两人,李义赶紧把断绳系好,抬头就见刘大友已经劈翻了一个,另一个想跑,刘大友上前追赶。危机一除,李义才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猛跳,跳得头晕,不过是片刻功夫浑身已经湿透了,风一吹,嗯,还挺凉。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却差点丢了性命,心里怕得很,略一平复情绪,见燕子张还在和麻衣匪纠缠,忙解下镔铁棍,冲上前也不做声,一棍子搂头盖顶就砸下去,麻衣匪躲闪不及只好举刀抵挡,就听啪得一声,李义这一棍子把麻衣匪的单刀一下砸断,去势不减,又把麻衣匪脑袋砸碎,立时就结果了一人。
李义十岁习武至今,杀人还是头一次,一边喘气一边细看自己杀的第一个人,见麻衣匪脑袋已经烂了半个,手脚还在抽搐,穿着一件细麻料的上衣,下面是一件及膝的短裤,膝盖以下都磨掉了光着小腿,皮肤黝黑,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穷苦汉子。李义只觉一股热气从胸腹走遍全身,见麻衣匪还在抽搐,不知怎的就像是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在动,令人欲呕。没等李义呕出来,就见燕子张腰一弯,先吐起来了。李义看他也是头一次杀人,心里一松,自己从家里眼巴巴的跑来,目的就是杀人,谁都有第一回杀人的时候,说不得以后要亲手杀十人百人千万人,就把心肠狠一狠,平定心情。
这时候刘大友也追杀了另一个使枪的人,赶回来会合:“还愣着干啥,赶紧割了人头,回去请功。”李义这才见他腰里挂了一个还在滴血的圆鼓鼓布包,看来是脱了脱了匪人的衣服包了一个脑袋。李义心说别说割人头了,就是多看两眼就会吐,闷声不发话。刘大友见两个人一个脸色苍白一个正在吐,心里明白了,呵呵一笑,便动手又割了两颗头,割开尸体的衣服包了起来:“这三颗人头咱们都出了力,每人一颗,就平分了吧。”
李义见他递过一颗人头,只得接下了,拎在手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往腰上拴。转身看见麻衣匪脖子上挂着饰件,是好大一颗牙齿,不知道是什么猛兽留下的,便取下来塞进褡裢里,留作纪念。
三人都坐下来看着树林的方向,唯恐有大队匪徒冲出来。过了一根香的功夫天光大亮了,崖下又攀上来马武张秀等五人。李义急了,心说算来算去,就是绳子准备得少了,一路人马居然只带了一根绳,二百人要想都上来,半天都上不完,赶紧叫崖下的人回营找绳索。
李义心里那个急呀,这时候也不知道另外三路人怎样了,如果都只带了一根绳,就麻烦了。匪人只要集合二三十个弓箭手,就算是依次击破四路人马都时间足够,妄是自己武艺再好,也抵不住七八张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