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皇上对水倾月的宠爱呵护,如何舍得她屈居人下?
若无皇后,她便是贵妃,若要立皇后,她便是皇后。
入宫一个月,他也曾在她的宫里宿过几夜,她曾千方百计的想和他说话,可这位九五之尊的口头禅除了‘阿姐说’,便是‘这个阿姐喜欢,让人给她送去’。
他永远不会记得后宫这些妃嫔说过什么,喜欢什么。
她知道她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这样的宠爱,她曾心灰意冷,后来又觉得庆幸,她得不到,这后宫的女人,也无人能得到。
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怜人,那便算不得可怜。
她看着不远处优雅行走的婀娜身影,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
“水姑娘很好,通情达理,多才多艺,皇上对她好理所应当,我们身为后妃,要姐妹和睦,不能生妒忌之心。”
倾月的脚步微微一顿,姐妹和睦?这个嫣嫔想太多了吧?
她何时露出过要入宫的意思,何时想和她们成为姐妹?
她的男人,必须只有她一个女人,想身边燕燕莺莺美女环绕?做梦!
她不是不知道萧熠的心思,她知道萧熠喜欢她,但仅限于喜欢而已,她也喜欢阿熠,但只是亲人朋友之间的喜欢。
她真的当阿熠是她的弟弟般爱护他,关心他,帮助他,理解他。
她此生此世,宁死不嫁帝王家。
如今阿熠并未说要她进宫的话,她也不必和他撕破脸。
若等到阿熠露出这样的想法,她不会坐以待毙。
“嫣嫔姐姐怕什么,我们姐妹可是皇上的妃嫔,是有品阶的,她不过是个官家女子,无品无级的,明明是她该向我们行礼磕头,凭什么和我们平起平坐?”
原来这些人的心结在这呢,想必慧妃的心结也是这个吧。
明明是萧熠的二品妃,将来说不定能成为皇后,却不得不在自己面前谨言慎行,低眉顺目。
有些话慧妃不能说,也不敢试探萧熠的底线,自然就派两个没脑子的蠢货来探路了。
只是,她水倾月,是被人踩在头上还嘻嘻赔笑的包子女吗?
她不需要料理她们,萧熠自会动手,这宫里多的是爱打听的耳朵,和爱乱说的嘴巴,更不缺的是墙头草。
有人投向慧妃,自然有人投向她,比如嫣嫔。
有些话,嫣嫔会说给萧熠听,她会比她说得更动听,更婉转,更能挑动萧熠的怒火。
慧妃喜欢被她捏在手里的傻子,而她水倾月,喜欢的是聪明人。
这一次,慧妃一举击垮兰嫔,踩着兰嫔的肩膀,剪除对手,真正成为后宫第一人。
燕嫔涉嫌谋害皇嗣,萧熠虽然大怒,仍轻轻放过,宫里人谁看不出,皇上这是在给慧妃面子,慧妃在宫里的声望又高了一截,多的是妃嫔巴结她。
而兰嫔,丢了孩子,皇上只是让她好生歇息,没有赏赐也没有晋位,在众人眼里,已然是失了宠。
原来的宜兰院,是因为兰嫔喜静,不愿人打扰才清静,如今她想热闹,宜兰院却是再也热闹不起来。
仅有一两个探望她的低位妃嫔,也只是为了冷嘲热讽。
至于这些小妃嫔背后是谁,兰嫔知道,倾月也知道。
倾月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拂落白狐毛斗篷上的雪花,回头望向那三道渐行渐远的宫装身影,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随着北风,飘入她的耳朵里。
倾月的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她拢紧斗篷,改了方向,往宜兰院走去。
宜兰院原本有个暖房,是萧熠赐给兰嫔的,在这冷冽寒冬,暖房里原本兰香宜人,如今却是一片萧索,精心伺养的兰花,焉了一大片。
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哭声,让人听着心酸。
倾月忍了悲伤和心软,站在院子里,重重咳嗽一声。
一个宫女急匆匆出来,倾月看出她就是之前指证燕嫔的那个宫女,是兰嫔的贴身宫女。
见到倾月,她微微一怔,很快敛了怔忡,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快步走过来,行了个礼,“奴婢见过水姑娘。”
“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娘娘没了孩子,一直在哭,奴婢怎么劝也劝不好。”
“太医呢?”
“许老太医开了药,就回了太医院,奴婢熬了药,娘娘也不肯喝。”
她似乎真的心疼兰嫔,眼圈一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倾月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平静的问道,“我记得你好像叫白兰。”
“是。”
“兰嫔酷爱兰花,你的名字是她取的?”
“是。”
“你貌似是兰嫔从娘家带入宫的?”
白兰低着头,不敢看倾月,“是,奴婢自小服侍娘娘,除了奴婢,还有蕙兰妹妹,也是娘娘带进宫的。”
倾月默然片刻,移开目光,淡淡道,“带我去见兰嫔。”
白兰连忙在前头领路,领了倾月进屋,兰嫔一见到倾月,双眼射出耀眼的光芒,朝倾月身后望去。
“皇上国事繁忙,让我来看看兰嫔娘娘。”
倾月看出她的心思,不忍她太伤心,抬了萧熠的名头出来。
“国事繁忙?皇上连下棋的时间都有,就没有时间陪臣妾说话吗?”
兰嫔还看不清楚事实,依然心存幻想,她语气幽怨,神情楚楚,极像向爱人抱怨的小女子。
倾月默了默,淡淡道,“我不通棋艺,皇上要下棋也不会找我,他只是心里难受,想一个人静一静,便拿了我做说辞。”
开口说了第一个善意的谎言,便要不停的圆谎。
兰嫔双眼红肿,眼泪再次扑簌簌滚落,“是臣妾无能,护不住皇嗣。”
那不是皇嗣!那是杂种!
倾月很想大声告诉她真相,可是她不能。
孩子是无辜的,她也是无辜的。
若说出真相,恐怕兰嫔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了,用不着萧熠下手,她会自己了断。
“阿熠没有怪你,你别太自责,也别太难过,尽快养好身子,生儿育女的机会还有很多。”
“臣妾没办法不难过,这是臣妾第一个孩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臣妾太愚笨,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若是知道了,定会事事小心谨慎,绝不让燕嫔那个贱人害了臣妾的孩儿!”
说到燕嫔,兰嫔咬牙切齿,满脸愤恨,她太恨燕嫔,恨到都顾不上在倾月面前惺惺作态。
倾月觉得这样的兰嫔虽然阴狠,至少真实。
“你难过,阿熠会更难过,为了阿熠,你也要振作起来。”
倾月觉得自己的安慰虚伪而无力,此刻,阿熠心里恐怕将兰嫔千刀万剐的念头都有。
兰嫔止住眼泪,苍白憔悴的面容微微扭曲,眼睛里射出道道阴毒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