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本宫要振作!本宫要为肚子里的孩儿报仇!燕嫔,慧妃,还有那些拜高踩低,落井下石的贱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兰嫔双目赤红,一字一句,仿佛都从牙缝里逼出来。
倾月离她很近,感受到她彻骨的恨意,心中为她感到悲哀的同时,也被这股恨意震慑得头皮发麻,后背冒出细密的冷汗。
若是兰嫔得知,她失去孩子的始作俑者是萧熠,她会怎么做?会恨不得杀了萧熠吗?还是会原谅他,重博圣宠?
女人,是最多情的生物,也最绝情,最温柔,也最狠心。
倾月此时已不敢有半点透露真相的念头,不为什么,只是害怕兰嫔伤害萧熠,她不敢冒险。
兰嫔与萧熠相比,就算她同情兰嫔的遭遇,但心中满是仇恨的兰嫔就像火山,稍有不慎就会爆发,她不会将萧熠的安危放在火山之上。
萧熠虽为皇帝,饮食起居重重防备,但再防备再小心,也防不了枕边人的有心算计。
倾月望着陷入复仇执念的兰嫔,心中满是怜悯,她幽幽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劝道,“我让你振作,不是让你被仇恨左右,我只是希望你能忘记过去,变回那个品性高雅如兰的兰嫔娘娘。”
“本宫怎么可能忘记?那可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被人害死,本宫怎么忘得了?”
兰嫔疯狂的哭喊道,就会自称本宫,气势十足,而不是低眉顺目的自称臣妾。
她是四品嫔,倾月无品无级,她本不需要在倾月面前放低姿态。
她的贴身宫女白兰和蕙兰,听她一哭,便红了眼圈,白兰比较稳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劝说。
“娘娘,皇上最信任水姑娘,有水姑娘在,娘娘一定能报仇。”
兰嫔闻言,神色一敛,渐渐止住哭声,收了癫狂之态,充满希翼的眼神望向倾月,“臣妾失态了,请水姑娘勿怪。”
倾月斜睨了白兰一眼,好会说话的丫头。
若兰嫔犯的是别的事,她生性聪慧,身边的丫头又聪明会说话,不愁爬不起来,可惜的是……
“阿熠也是担心你,才让我过来看看你缺什么。”
停顿片刻,倾月又缓缓说道,“他心里不好受,又不愿让旁人看见,才会一个人呆着,不愿见你,你别怪他。”
要怪也怪你自己不谨慎,怪背后设局的人心思歹毒!
这件事情,真怪不到阿熠头上。
他的女人,他还没碰过,倒被别的男人碰了,还怀了身孕,天子震怒之下血流千里都有可能,他隐忍不发,已是难能可贵。
兰嫔苍白的脸上,难掩清丽婉约之色,她凄婉的一笑,“臣妾不怪皇上,只怪自己无能,保不住孩子……”
“兰嫔娘娘见到皇上时,可不要提起孩子。”
你三番五次的提,萧熠不杀你就不是男人了。
“我的孩子被人害死,为何不能提?”
兰嫔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倾月默了默,压下要说出真相的冲动,微微笑道,“阿熠心里难受,你再提,他更难受,就更不愿见你了。”
见兰嫔还说反驳,倾月笑容变凉,一语戳破她心存的幻想。
“后宫这么多妃嫔,在你这得不到欢愉,只能得到抱怨和眼泪,他就会从别处寻求,这后宫百花齐放,莺歌燕语,不是只有一朵兰花。”
兰嫔脸色大变,“皇上不会的,皇上是怜惜我喜欢我的,那一夜,皇上待我那般温柔……”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缠绵,柔情似水,目光陷入甜蜜的回忆中。
“其实,我知道,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完璧之身,包括慧妃,所以,皇上待我和待别人是不同的,他只要了我……”
“那一夜,皇上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倾月试探着问道,兰嫔面露娇羞,“皇上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他的手那么热,热得我心慌意乱……”
陷入回忆中的她,连自称都变了,完全沉浸在那甜蜜醉人的过往中。
倾月怜悯的看着她,情不自禁的叹息一声。
兰嫔沉浸在回忆中不自知,在一边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白兰,看在眼里,心里涌起阵阵疑惑。
倾月收回目光,起身告辞。
兰嫔毫无反应,倾月幽幽叹息,转身出门离开,白兰恭敬的送她到院门口。
“水姑娘别生气,娘娘只是太爱皇上了,才会失态。”
白兰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倾月的脸色,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最得皇上的宠爱和信任,若她能为自家主子美言几句,主子一定能重得圣宠。
“奴婢会好好劝说娘娘,请水姑娘……”
白兰说着,将一只碧绿通透堪称上品的翡翠镯子往倾月手里塞。
倾月叹息一声,将镯子推了回去,“宜兰院若缺什么,尽管去内务府要,就说是我的吩咐。”
白兰欲言又止,倾月叹道,“这些日子,让兰嫔好好休养,其他的,先别理会,也不要去见皇上。”
“为何不能见皇上?”
白兰面露狐疑,倾月不想解释,淡淡道,“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当我说胡话吧。”
再往阿熠面前晃,岂不是往阿熠心窝里捅刀?逼着阿熠杀她吗?
白兰惊慌的低下头去,恭敬万分的说道,“多谢水姑娘提点,奴婢记住了。”
倾月紧了紧斗篷,踏出门口,往宫门的方向缓缓行去。
白兰望着倾月纤瘦婀娜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思虑再三,回了宜兰院将她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兰嫔。
兰嫔听了,什么也没说,只让人吩咐熬药。
倾月回到千月居时,已是下午,早就过了饭点,珍珠让厨房做了鸡汤面端上来。
许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倾月心里有事,一点胃口也无,只吃了几口,就让珍珠端下去。
珍珠心疼的看着她,“小姐,你多吃几口吧。”
倾月轻轻摇头,“端下去吧。”
珍珠忽而想到什么,急匆匆离开,连碗碟都顾不得端走了,很快,她又迈着两条胖腿噔噔噔跑回来,手里端着个精致的食盒。
“小姐,今儿厨房多了盒点心,做得色香味俱全,据掌厨的王厨子说,这像是出自宫廷,但又不是皇上平时赏小姐的那些,倒像是东吴那边的点心。”
东吴?
倾月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便是,清风明月,碧水长天的长天公子,逍遥侯穆玄天。
她曾听城碧提起此人,说他一身铜臭,最是风流花心。
倾月拿起食盒,果然在下面看见四个字——逍遥侯府。
倾月两弯秀挺的新月眉微微拧着,心中隐约有个不安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