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娘娘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听见,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小宫女哭着求饶,抖得跟筛糠一样,面如土色,不停的磕头,直磕得额头渗血,弄污了地毯。
见李慧面露厌恶,香茹赶紧道,“还不拖下去!省得污了娘娘的耳,就说暴毙死了个小宫女。”
小宫女被捂住嘴拖了出去,香茹跪在地毯上,擦拭着小宫女留下的血污,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把毯子丢了,晦气!”
“是,娘娘。”
香茹恭敬的应声道,脸低垂着,不敢让主子看见她脸上的惊惧之色。
慧妃打了个哈欠,香茹忙向前搀住她,小声道,“奴婢伺候娘娘安置。”
慧妃淡淡的‘嗯’了声。
毓庆宫的灯火逐渐熄灭,唯有走廊上的灯笼,亮了一整夜。
燕京的皇宫,如墨的夜色,各宫的灯火冲淡了几分,但在这华美静谧的表象之下,蛰伏着一只凶猛的野兽,只等着皇宫的主人稍微露出颓势,便冲出来啃噬一切。
而在千万里之外的西域,即便已是子夜时分,仍是处处篝火,充满异域风情的异族少女围绕着篝火跳着欢乐的舞蹈,高大魁梧,满面胡须的异族男人,搂着怀里美丽的少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远处,一名黑衣男子缓行而来,他脸上带着黑色面具,背上背着一把黑黢黢的断刀。
见到此人,男人们喝酒划拳的声音戛然而止,其中最高大威猛的男人,推了怀里的秀丽少女一把,少女便羞羞怯怯的往黑衣男子走了过去。
“大侠,您可还记得我?前几天您从一个恶霸手上,把我救出来……”
少女的声音娇羞柔软,有了几分江南女子的侬软。
阿木看也不看她,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大侠,您当时唤了我一声月儿。”
一声‘月儿’成功让阿木止住脚步,他回头望着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
见他当真忘了自己,少女柔绵的语气变得有些急切,“我姓白,名素月,本是中原人士,因家父获罪,被没入官伎,后来又被老鸨卖给一个西域来的商人,跟着商人来到这里,夫君待我极好,我以为从此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谁知本地的恶霸看上了我,将我夺走,夫君为了救我,活生生被恶霸的恶仆打死,我……”
说到这里,她已哭得梨花带雨。
阿木终于想起来,他当时为何会出手,只因听见一声虚弱凄厉的呼喊:“月儿——”
他便下意识的拔刀,杀了恶霸及其恶仆,待看清被他救下的月儿,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月儿,便转身离开。
见阿木终于想起自己,白素月止住眼泪,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眸,含羞带怯的望向阿木,咬着唇,柔声道,“素月闺名月儿,夫君同父母家人都唤我月儿,大侠若喜欢……”
“我不喜欢。”
阿木冷冷道,白素月被他毫不留情的话噎住了,她不愿再做这些异族男子之间随手互赠的礼物,只想寻个依靠,自然不愿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白素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鼓足勇气说道,“大侠救命之恩,月儿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你以身相许,我就得要吗?”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白素月胀红了脸,阿木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反问她,只是很认真的在阐述一个事实。
“我不喜欢你,不许再跟我说话,也不许离我这么近,否则,我杀了你!”
阿木冷冰冰的话,和眼眸中的厌恶和冷漠,让白素月认清一个事实,这个男人真的会杀了自己!
说罢,阿木抬脚离开,刚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她,白素月眼中升腾起希望的光芒,却听到那冰冷无情的男子,冷冷的说道,“以后不许你叫月儿!”
白素月面如死灰,樱唇颤抖,眼眸中泪光盈盈,两滴泪珠落下,“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
我的月儿是骄傲的,明媚的,张扬的,永不妥协,无所畏惧,即便身处绝境,面临生死,也不会低下头颅,更不会为了逃离一群男人,而向另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投怀送抱。
我的月儿,即便再伤心难过,也不肯轻易对人落泪,她只会在人后流泪,然后擦干眼泪,抬头对着你笑,对你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月儿,是这世上最美好温柔最珍贵难得的女子,除了她,无人配叫这个名字。
阿木冰冷无情的话,让白素月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她雪白的牙齿,死死咬着唇,一双迷蒙泪眼,哀伤绝望的望着阿木,阿木无动于衷的继续前行。
“嘿,大侠,喝酒不?”
之前搂着白素月的威猛男子,丢过来一坛酒,那一坛子酒足有二三十斤重,阿木轻易接住。
威猛男人举起手里的酒坛,朝阿木说道,“我叫黑木甲,一起喝酒,交个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阿木将酒坛扔了回去,冷冷道,便要离开。
“不做朋友,也可以喝酒,草原上的汉子,无论是不是朋友,都可以坐在一起喝酒,喝完酒后,就是朋友!”
黑木甲又将酒坛扔了过来,酒水溅了出来,洒在阿木的衣袖上,阿木皱了皱眉,转身走向篝火,在一个空位席地而坐,仰头就咕噜喝下半坛酒。
“大侠这般痛快,我黑木甲岂能当个缩头乌龟?”
黑木甲哈哈大笑,仰头也喝下半坛子酒,酒水洒满他的衣裳,他随意的抹了把嘴,大声问道,“大侠叫什么名字?”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阿木的名字,那日他一刀斩杀草原恶霸及其家奴的事情,传遍了这片草原,从此,大家都叫他大侠。
阿木默了默,就在黑木甲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阿木开口了,“我叫阿木。”
“阿木大侠来自中原?”
“嗯。”
“听说你们中原第一高手,是个杀手,名叫鬼首,听闻他的武器也是一把刀,他杀人无数,残酷暴虐,满手鲜血,为中原人所不齿,有一句诗写的就是他,断刀饮尽万人血,绝杀门中第一人……”
阿木抓着酒坛的手微微收紧,沉默片刻,平静的开口,“那是我从前的名字。”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