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花一直很喜欢蔷薇。这种花不仅有着姹紫嫣红的美貌,还有着扎死人不偿命的温柔一针。许多人喜欢用蔷薇来描述长相美丽却蛇蝎心肠的女子。藏花十分不乐意听到这种描述,却因说这话的人是大多数而无可奈何,也很爱面子的从不告诉别人她喜欢蔷薇花。直到三年前的一天,那时她才刚刚作为小郡主进王府不久,因为心情不好,随意走到王府北花园最深处的一处野蔷薇丛旁,想对花概叹内心的苦闷。谁知,花丛旁已站有一人。她吃了一惊,那背影看得眼熟,依稀便是国老戴天。她轻唤一声:“国老?”戴天愣了一愣,连忙回过头,脸上有一丝刻意掩饰住的慌乱。她心里偷笑,你可骗不过我,嘴里也没饶了他:“国老,看不出,你还是个惜花之人呐!”戴天微微一笑:“蔷薇花是一种很特别的花。”她心里一动,忙说:“国老说的,一定有道理,不过藏花笨,没看出这花哪里特别,只是花朵很娇艳而已。”戴天忽然不说话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就直接了当的问:“你看什么?”戴天呵呵一笑,“原来小郡主和蔷薇花真的很像。”她惊讶了,戴天又道:“蔷薇其实是一种很坚强的花,内敛却刚烈,以娇弱示人,以尖针藏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说完,戴天便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痴痴地发愣。
藏花从那一天就明白了,戴天是真正了解她的人。
在和南隐子胡不败一战之后,她和戴天回到了南郡,戴天仍旧作为国老,辅助她治理南郡。在此期间,他们一起做了一件事情:没有惊动王府的任何一个下人,两个人熬了一整晚在北花园种满了蔷薇。那大抵是戴天和她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无论是之前或是以后,就再也没有如此痛快淋漓过。
如今,又是一个同样的不眠之夜,却只她一人孤零零站在花丛中,看它们姹紫嫣红,笑魇如花。
她忽然觉得很累。
她泯灭了活泼的天性,做了一个必须得成熟的郡主。她并不喜欢这样,内心里压抑已久的叛逆在狂喊,你回来,你回来。
她作了一个决定,她今晚要以天为枕以地为席,让蔷薇花刺亲吻她的肌肤,在刺痛里体会春天。
第二天,侍女容兰在花丛里发现了沉睡着的郡主,大吃了一惊。
容兰悄悄走近,想叫醒郡主,却发现熟睡着的郡主嘴角歪歪向上,竟似笑得很开心。容兰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打搅为好,悄悄走开。也不知是她走路不够轻巧,还是藏花本来就醒了,藏花叫住了她:“容兰,替我传令,让张、吴两位将军到议事厅等我。”容兰应声退下。
藏花从花丛中站了起来,身上浓浓地透出蔷薇花的香味。
她叹了口气,大踏步走出了花丛,来到王府议事厅。张天羽和吴怀德两位将军早在厅中等候,见她到来,起身一阵寒暄。
三人很快进入主题。
藏花道:“想必两位将军已知本王今日唤你们前来的目的。一个月前,东郡李正谋反篡位,东郡王殷鸿飞不知所踪。李正为王后,穷兵黩武,屡次进犯其他相邻郡县。我南郡因相隔较远尚未秧及,但也不可不防。”
张天羽紧蹙起眉头,道:“臣觉得是否传言有误?!先前臣与李正其实多有谋面,该君诚恳踏实,不当是为奸之徒啊。”
吴怀德斥道:“此事发生一月有余,举国皆知。而我亦曾多派探子亲去东郡证实,怎可不真?!莫不是张老将军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
张天羽不甘示弱,马上回应道:“老夫年纪痴长,托菩萨保佑,眼睛却还未花,看事情至少比某些小儿精准。郡王,臣下以为,李正此人厚道老实,可能是一时迷了心窍,致被他人利用。”
吴怀德嘿嘿冷笑了一声:“哼,张老将军一再为那李正说话,只怕此中另有情由!”
张天羽怒道:“小儿胡言!”
吴怀德针锋相对:“张老将军请不要倚老卖老!”
张天羽道:“你!”
“够了!都给我住嘴!”藏花大喊一声。
两个将军都哼了一声,各自侧过脸去,不再作声。
藏花暗自摇了摇头,她知这两位将军素有不和,却未料不和至如此地步。戴天曾告诫过她,千万不要让这两个将军参与到具体的运筹帷幄中来,他们只有在战场上,方能发挥真正的实力。然而,朝中文将稀缺,最近又有两位起怪病不能起身,剩下一位素喜阿谀奉承,不合自己性情,而该死的戴天偏偏又不肯回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除了直接叫来两位将军商量对策,还能如何呢?!
正自心思烦乱,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就在身边,辨不出是男是女,只觉得柔柔地,暖暖的,听了心境竟缓缓平和下来了。这不是戴天的声音,然而这微笑的感觉却神似戴天的微笑,让她觉得又熟悉又陌生。她忍不住轻唤:“戴天,是你回来了吗?”
“不是。”
这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藏花看到,议事厅的门正在被慢慢推开。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很美的手。
来人是个男子,大约和戴天一般年龄,身形十分消瘦,几乎风可吹倒,与此相配的是一张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庞,五官却是美轮美奂,简直像个女人。
藏花道:“来即是客。容兰,备椅。”
“慢!”男子轻声喝断。
藏花道:“阁下若喜欢站着,也无妨。但既不请自来,必有贵事,本王愿闻其详。”她心知这男子武功高深莫测,方才所议之事恐也为他听晓,与其遮遮掩掩,不若探听虚实。
男子笑道:“郡主错矣,错之极矣!我非是喜欢站着,而是本来有椅,何须备椅?!”说罢,也不理会藏花和两位将军及厅内众侍女错愕的表情,大大方方地走到藏花左下方,两位将军左前方的一张太师椅上落座。
藏花愣了一愣,那是国老的专座,只该戴天来坐。心里的不快顿时发作,脸一冷,道:“阁下未免太不自重,那张椅子不是随便可以坐上去的。你问过我了吗?”
男子摇了摇头,道:“若我不能坐,戴天自也不能坐。”
藏花冷笑道:“若戴天尚不能坐,这世上恐也少人能坐。”
男子悠悠的道:“郡主自然认为戴天强过世间万千男子。情人眼里出潘安这道理,我也是懂的。本来,这戴天倒也不负郡主所望,算得个真君子。可惜,郡主却不知道,在戴天的心里,另一个女人才是美丽的西施。她美丽、温柔、能歌善舞,最重要的是,她不聪明,或者说,她懂得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装作不聪明。”
男子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盯着藏花,道:“可惜,通常聪明的男子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更加不会喜欢又聪明又强势的女人。偏偏你是。”
藏花一字一顿,却毫不含混地说道:“你不配提戴天!请离开!”
男子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偏偏就是没人信。也罢。且告诉你一个地方,离此百里的南堤,有个邀月楼。郡主若有闲,不妨去那里看看,或可见到想见的人。另外,既然来了,不留下名姓,未免对主人太不尊重。贱名游无定,相信郡主不久将深忆于心。告辞。”
藏花道:“不送。”
男子拂了拂衣袖,和来时一般,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幅画卷从他衣袖里飘出来,平缓地飞往藏花身前,然后落在藏花微抬起的手上。
藏花展开画卷来看,里面所绘,竟是他与自己在荷花池旁戏水图。藏花心中一动,此人竟对自己与戴天如此熟悉,偏偏以前并不认识,倒也是奇事一件。
“邀月楼?”藏花喃喃念了一声。
张天羽和吴怀德齐声道:“这游无定古古怪怪,郡主千万不要相信于他!”两人此时却同了声口,令得藏花心头失笑。不禁越发思念起戴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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