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身体就要受不了了。我跟过来就是为了看好你，不让你做傻事。零生你该清醒一点了！”林安在苦口婆心地劝着。
段零生哑着嗓子道：“我知道，我明白的……”
林安在想说的话，段零生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人在其中，做不到那么清醒。
尤其是一想到尹橙橙就在这片焦黑的庞然大物下面埋着，他就怎么也停不下挖掘的步伐。
“今天那头儿也开始劝我们离开了。”林安在指一指忙碌中的迷彩服，“进山的救援道路已经畅通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媒体和志愿者到这里。咱们，是时候该撤了。”
段零生皱着眉，远远地看着事故现场，沉痛的气息从他身上一丝一缕蔓延出来。他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愿意离开。
林安在的手搭上段零生宽阔的肩膀，那里刚劲有力，林安在用上十分的力气捏了捏：“就按我说的做，今天下午集合队伍，然后我们回去。”
“零生，接下来官方的救援还会继续。直到确认每个人都被挖上来……”林安在咬咬牙，残忍地说道，“你早就做出了选择，现在后悔是最无用的东西！你得回去，你的事业，你的家庭都在等着你。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吧！”
段零生将手上的矿泉水拧开，冰冷的水从头顶一直浇下来，他甩了甩头，飞溅的水珠溅到了林安在的脸上，但是他没有躲。
段零生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林安在以为自己看到了他的眼泪。
但是段零生没有哭，段零生怎么会哭？他把一切痛苦都放在了心里。
段零生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整个人风姿卓然。他命令自己挺直身板，然后对林安在说：“我们走吧！”
回程的路上，所有人都格外安静。亲眼目睹过这样沉重的大型灾难，每个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直升机全部停回了总部，林安在坚持要送段零生回家。
段零生却道：“我不想回家，你陪我去喝一杯吧。”
林安在虽然没有亲自下场救人，但是这两天多的时间也快把他熬干了。但是他想，这个时候能够大醉一场，对段零生来说也许是最痛快的事了。
于是两个人拐道去了林安在的别墅。
他有一整间的酒窖，那里有各种美酒，最重要的是，在那里没有人可以看见失态的段零生。
他们一人拎着一酒，躺在沙发上。
段零生仰头就咕嘟咕嘟灌起了自己，来不及咽下的酒液从嘴角滑下喉结，而他毫不在乎，大有不醉死誓不罢休的样子。林安在刚开始还陪着，后来却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压了一把段零生的手：“我说，差不多就行了。你可别死在我这里。”
这个“死”字却触动了段零生，他的眼眶一瞬间充血泛红，吓了林安在一跳。
他也陪着喝了不少酒，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我看你这么冷静以为你比几年前有长进了。你可别哭啊，那时候飞机出事我都没见你哭。”
段零生道：“那时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看都差不多，这俩女人长得也差不多，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吗？”林安在的严肃好像在这两天里都用完了，他的嘴又开始闲不住开始瞎扯。
段零生却没有生气：“我和你说了也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林安在大着舌头说道，“不就是得到了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后悔吗？这就是男人，我太懂了。”
段零生仰起头，将整个人靠进沙发里：“你还记得那天在会所和我说的吗？林安在，你说得对，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我发现，我早就已经变心了。可是，我他妈的现在才发现！”
林安在苦笑一下，这是他早已看出来的事，可是段零生却身在其中，看不明白。
“你在笑话我吗？”段零生嘟囔着，像是有些醉了。
“零生，如果你要我说，我还是那句话，珍惜眼前人。”林安在不想再看到当年那个痛失所爱而沉浸在痛苦里无法自拔的段零生，于是劝道。
“至于尹橙橙，就当是一场梦，忘了她吧。”林安在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所以他没有看见，从段零生眼角滑下的那颗眼泪。
宿醉醒来，林安在不知道何时被踹人从沙发上到了地上。
他跳起来，看着在沙发上沉沉睡着的段零生啐骂了一声：“靠！什么世道！”
发泄完他就揉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进了浴室去痛快地洗了个澡。出来后，发现段零生也已经找了间客房换洗过。
林安在同他打招呼：“早，零生。”顺便瞥着眼观察段零生的表情。
段零生一脸面无表情任他观察自己。
“你怎么样？”林安在忍不住问道。
段零生脸上看不出情绪，也不见前几天的憔悴：“我等下就走了。”
“你去哪儿？”林安在忙追问道。
从知道尹橙橙出事到现在，段零生好像一直过分冷静，从来没有失态过。
“先去场子里转一圈，再……”段零生停了下来，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才在林安在关心的目光中答道：“再去看看尹商。她就这么一个亲人，我得帮她照顾好。”
林安在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段零生看起来怪怪的。
林安在咽了口口水，问道：“零生，你不会是在安排后事吧？”
段零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好友，直看得林安在浑身不自在，投降道：“开玩笑，开玩笑的。”
“不过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你真的没事吗？”
段零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能怎么回答？怎么可能没事？
段零生拎起外套，拿了林安在的一把车钥匙：“你的迈巴赫借我开两天，过几天让人给你开回来。”
“喂！这辆车我新入手的，自己都还没过瘾呢……”林安在看着段零生走远的背影，无奈地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