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带着钥匙,在第八天的早上,如约打开了副楼角楼值班小屋的门。
“凌少?时间到了。”
按照老乔的想法,被关了一星期的人不说欢呼呐喊冲过来,至少也该站起来高兴地笑,说点“太好了,总算能出去了”之类的话。
可是,他打开门的时候,吃了一惊。
凌至秋安静地坐在床上,眼睛望着自己的两只手,而两只手握在一起,几个指头快速动着,好像在玩一种游戏。
他听见老乔的声音之后,有几秒钟无动于衷,过了好半天突然“啊”了一声,抬起头,站起来。
然后有点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走向门口,这才笑了起来,“老乔,谢谢。”
出了门,走下楼,凌至秋恍恍惚惚的,一路走一路不时摇晃脑袋,边下楼梯边摸着墙面,口中喃喃道:“一星期了……这么快啊……”
老乔那个担心哟……!
老板这一周,前几天没回来,这两天回来以后像是吃了火药一般,好久没有骂人的人,把庄园里面不过是不小心跑到他面前的几个女工骂了一顿。一直黑着脸,什么都看不顺眼。有一天回来,老乔还在他身上嗅到了浓烈的酒气。老板出门应酬从来不会这样的,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老乔想早点把凌少放出来,让他来安慰安慰老板,哪知道,刚在老板面前提了一句,就直接被老板否决了。老乔危险地发现,似乎老板的火气就是由凌少而起!
有些情侣之间的事情,外人真的不好插嘴。
本以为凌少出来了,应该会很欢乐地跑去找老板,两个人卿卿我我一阵,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可凌少这副吃错了药的样子,简直……
老乔心中哀怨地叹:你们这两个磨人的小冤家啊,本来都好好的,这是干嘛啊?还能不能让老人家愉快地工作到退休啊?
所幸,凌至秋走出副楼,被秋末微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就如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神采,在楼前仰着脑袋闭着眼睛转了一圈,笑了起来,“真好!”
老乔总算是放下心,“凌少,老板在餐厅吃早餐。”
“真的?”凌至秋连忙跑了起来。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思念尉迟铉!封闭了几天的心灵,想到自己的爱人,只剩下满满的雀跃和激动!
“铉!”他冲进餐厅,眼睛准确地望向坐在餐桌边那个伟岸的男人时,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而尉迟铉只是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餐具,望着他。
凌至秋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因为他已经跑了过去,低头抱住了尉迟铉的脑袋,在他头顶上啾啾啾亲了好几下,嘴里还抱怨着,“可憋死我了,总算出来了!”
尉迟铉还是忍不住笑了,拉下他的手,摸了摸头发,“捣蛋鬼!……我刚弄的发型,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呢!”
凌至秋欢快地跳到旁边坐下,一把拿走了尉迟铉面前、刚刚抹好黄油、才吃了一口的面包,塞到自己嘴里咬了一大口。
尉迟铉只得纵容地摇摇头,“……你几天没吃东西了?我记得老乔每天都准时给你送饭的吧?”
“哈哈!”凌至秋笑得开心,“我等不及了嘛。”
尉迟铉瞧着他自然又生动的笑颜,面上也是一派温柔。
可是心脏,却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有些喘不上气。
“铉,我告诉你哦,我觉得我这次一定能通过的试镜!”凌至秋很自信,“我好像感受到了一点什么!好像某个瞬间,跌落到了不知名的空间里,在漫长的岁月里飘移……就是百年孤独的感觉!”
尉迟铉拿起另一块面包抹上黄油,撇了撇嘴,“还百年孤独,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乱用。”
凌至秋吐了吐舌头,拿起燕麦片倒进脱脂奶,“我只是那么比喻吗,自闭症又叫孤独症,一个人怎样才能沉浸在自己的内心呢?”他眼神恍惚了一下,“我虽然不是完全明白,但也略微接触了一点。”
尉迟铉瞥了他一眼,“那就好,我看你状态还行。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吧,别勉强自己。”
凌至秋点头,用勺子舀起麦片来吃,暂时不去想试镜的事情。
老乔走进屋子来送鲜榨果汁的时候,发现两人很和谐地聊天,柔情蜜意,丝毫见不到一点罅隙。他走出门以后,拍了拍胸口,吐出了郁结几天的浊气。
几个帮佣与厨师、厨工都等在厨房门口,急急问道:
“老乔,怎么样啊,老板和凌少还好吗?”
“老板不生气了吧?他再这样阴沉着脸下去,我都想辞职了!……虽然有点舍不得这里的工资。”
“老板没有跟凌少生气吧?啊?你说啊,老乔!”
老乔笑笑,走到休息室的桌边坐下,“去给我拿块面包来吃吃。”
“嗳。”一个厨工连忙跑进去,带来一托盘的面包、黄油、果酱、牛奶。
几个工人、帮佣眼巴巴地望着老乔,“快说啊,老乔!”
老乔慢条斯理地吃着,抹掉嘴边的面包屑,然后道:“你们说呢?凌少出来了,还能有不好的吗?除了凌少,有谁能打动老板啊?”
工人闻言都吁口气,个个笑起来,太好啦!老板不发怒,工人日子才好过呀!
……
厨房里面帮佣的欢呼庆幸,主楼餐厅里吃着饭的老板和明星肯定是不知道的。
尉迟铉保持着柔和的表情,时而瞟瞟凌至秋,不过心中的烦闷非但没解,反而更盛。
他现在很喜欢这个绝美的青年,觉得他天真可爱又纯净。
可是一周前,那个报告到达他手上,还伴随着无数张其他男人的照片时,他登时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这个青年。
真正的爱情,都会有一点独占欲,尤其是比较强悍的男性,特别尉迟铉还是狮子座。
他心理暂时无法接受。
他无法再像从前一样,跟凌至秋亲密相拥,无法去吻那张被别人吻过的朱唇。
尉迟铉毫无疑问是爱着凌至秋的。
可是越是爱他,就越是不能忍耐。
他觉得很奇怪,之前明明晓得凌至秋跟过魏俊楠,可是那时并没有太多的不爽,很快就接受了凌至秋。
也许那时他的爱情还没有那么浓烈。
可是骤然之间,报告上显示,凌至秋除了魏俊楠,还有过那么多的男人,他真的……痛苦难受。
——尉迟铉的心理挣扎,凌至秋浑然不觉,他兀自哼着歌,吃着早餐,时不时还要喂总裁大人一口。
“自己吃。”尉迟铉对着喂到眼前的东西,吃了几口之后,就推开了,“别闹了,我得赶紧去公司了。”
“嗯,好吧。”凌至秋不以为意,拍了拍手,“哎呀,我的手机我放哪儿去了……我得去给蒋哥打电话了,这几天他找不着我肯定急坏了,今天下午就要试镜了呢!”
他准备上楼换衣服,忽然又回来,弯腰环着尉迟铉的肩膀,“铉,你要祝我成功哦!”
他没发现,尉迟铉不自然地侧了一□,抓住他的手勉强亲了一下,“好,祝你成功!”
凌至秋又低头在那张俊脸上啾了一声,才美滋滋地放手,上楼去了。
他走后,尉迟铉的动作渐渐停下,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
“蒋哥……”
“你小子还知道打电话!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不想参加试镜了!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你要是出门也得跟我说一声啊!至秋啊至秋,你平时不这样的啊,这一次是怎么了?你想急死我吗!……巴拉巴拉……”
刚刚拨通蒋宁的电话,一通责备就潮水般的涌了过来,把凌至秋说得一愣一愣的,连忙道歉:“对不起蒋哥!对不起!我……我只是在用一种很特殊方法来训练自己了解自闭症……对不起!”
蒋宁说了半天,气消了一点,“你干嘛?你去哪儿了?”
“我没去哪儿,就是在家里呆了一周,锁在小房间里,体会孤独感。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呆着这样……”凌至秋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电话的。我想着你说过今天下午试镜,所以我刚刚才从小空屋里出来做准备,你放心,下午试镜肯定没问题。”
蒋宁那边静了半晌,“……原来是这样。……你是不是跟枫桥学的?”
“啊?呃,嘿嘿,”凌至秋挠挠后脑勺,“江哥是给过我建议,说他在重症精神病原里住了一个月才演了。我本来也想去自闭症救助机构当一段时间的志愿者,可是那里有我的歌迷,跑来了好多人,影响了机构的运作。所以我只能想到看视频,然后模仿孤独症患者的思维这种方式。”
蒋宁叹了一声,“你们……你……也真是蛮拼的。”
凌至秋笑了,“蒋哥,今天怎么安排?我一会儿要去公司吗?需要做造型吗?”
蒋宁回答:“我听说这次来试镜的,有电影学院的在校学生,他们的专业性强,而且年龄也跟角色差不多,所以你还是去趟公司,可能发型、服装要打理一下。毕竟你年纪比角色大7岁,叫苏酥给你弄弄。”
“好。”凌至秋听到有专业课学生去,却半点不担心。他现在自信满满呢。
苏酥给凌至秋把头发简单修理了一番,短短的刘海覆盖在额头上,两边鬓角留了一缕,压服帖,看着整个人顿时乖乖的。衣服给他搭配了一件学生品牌的毛衣,简单的外套、牛仔裤,运动鞋。
王玉见了,忍不住道:“凌哥,你看着好小,比我还小。”
蒋宁也十分满意。
下午两点,蒋宁带着凌至秋和王玉,去了试镜会所在的酒店会议厅。
这部片子是属于正能量满满、有一定的社会宣传意义,而且又比较励志的主流影片,导演名气很大,叫做郑志斌,曾经拍过不少得奖作品。
会议室里,还有剧组的统筹、副导演、编剧等等。
除此之外,来试镜的一共有七个人,身边有经纪人,也有独自前来、模样看着像学生的。
蒋宁让凌至秋注意那两个显得有些孤僻的少年,“看到没有,那两个就是电影学院的在校学生,是表演系老师推荐的,据说还是郑导好朋友的学生。”
凌至秋凝目望去。
蒋宁指指其中一个有点憨厚的少年,“那个叫做陈宏,是大三的,演过几部戏的小配角,演技很不错,别看他样子憨厚,实际上说变脸就变脸,各种角色都能适应。”
凌至秋打量着陈宏,点点头。
蒋宁又指着另外一个白皙瘦弱的男孩,“那个叫做倪定坤,是这次颇受关注的试镜人员,他有一个自闭症的表弟,所以特别能够体会那种感受。听说,导演比较属意于他。”
凌至秋蹙蹙眉尖。想来这位少年应该就是最大的竞争者了。
中,那位17岁的自闭症少年叫做常思,自小就患上自闭症,多年来,他的母亲一直不离不弃,想尽各种办法给他治疗,为此还跟他的父亲离了婚。常思母亲的好友、女教师叶欣,就是因为见到常思的情况,所以起心开办了一家自闭症救助机构,专门为自闭症孩童的父母提供帮助。
叶欣将常思带到救助机构中,希望他能够带动那些自闭症孩童。开始,常思不理解,不配合,自闭症还有复发的倾向,常思的母亲与叶欣大吵一架。后来,叶欣终于通过不懈的努力,使得常思跨出了走向正常人的一步,并且懂得如何分享快乐,如何帮助他人。
今天的试镜很简单,老早就确定了一段台词,让试镜者表演一番,由导演和编剧根据他们的表现来打分。
正式到了试镜时间,导演却站起来说了一段话,“各位演员,今天的试镜题目要增加一项。”
此话一出,几乎现场所有演员和经纪人都脸色一变。
临时增加试镜题目也不是没有过,但是说好的事情还变卦,谁都不会痛快。
郑导演脸色冷峻,说:“增加的题目也很简单,你们不用担心。这样,等到第一轮的题目结束之后,我们会告诉大家,增加的是什么。”
演员哪敢置喙导演的做法。
蒋宁略微不太高兴,转头对凌至秋道:“至秋,今天试镜完,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其他两个剧本。那些都还没有确定好角色,你可以再选择。”
凌至秋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啊?”
“如果是,你也可以演那个警察儿子,都是戏份比较重的角色。但是这部,自闭症少年常思只是配角,拍摄跨度长,而出镜时间短,要求又多,我担心你第一次拍电影,会不适应。”
蒋宁略有些后悔给凌至秋看了这个剧本。他原本是拿这个作为陪衬,想着凌至秋看到这种角色,会认为与自身偶像形象不符,而选择另外两个的。毕竟青春电影和英雄情结对年轻人的吸引力会比较大。
谁想到令至秋居然一门心思想演这个自闭症少年!
如今,试镜者中强手不少,还不知道加试的题目是怎样刁钻。蒋宁怕影响凌至秋的心情,打算劝他看开点。
“至秋,即便是今天你通过了试镜,我都想劝你再考虑一下。这种电影本身就不是太商业化的电影,不一定能够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响,这是其一;其二,这种角色,演起来心情压抑,且未必能出彩,你年中的事情又多……总之,不必非要演不可,先演个轻松点的电影试试水也好,比如温泉那个。”
凌至秋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却摇摇头,“蒋哥,我已经决定好了,我喜欢这种带来心灵震撼的电影。嘻嘻哈哈的青春片我不是很感兴趣,谢谢你为我考虑。……先看今天的结果吧,如果过不了再说。”
蒋宁只得由他。
试镜正式开始!演员们一个个上场。
那一段选出来的台词是常思与其母的。他不想去救助机构的情节,又不愿意说出来,一直在用行动拒绝。
来这里的每个演员,都对自闭症查阅了诸多资料,肯定也有像凌至秋一样去过救助机构的。他们专业素质均都不错,台词说起来很顺畅,表情、情绪也都可圈可点。除了个别演员,每一个的表现都很好。
至于倪定坤,更是轻轻松松就完成了这段跟母亲表达不愿意的小倔强,非常传神。
凌至秋是最后一个上场的,郑导已经看过了前面六个,对凌至秋也不是特别感冒,随便挥了挥手,便让他开始。
对戏的女演员并不是真正戏中的母亲,而是随便找的,只负责说台词而已。她已经说了六遍,也腻了,随口道:“思思,你听妈妈说……”
凌至秋根本不理她,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两手交握,不停地动着手指。
郑导瞧着他的动作,忽然就从无所谓,转成有点感兴趣,手撑在下巴下面,瞧着凌至秋的表演。
“叶老师是妈妈的朋友,你去那里,就像在家里一样,叶老师也会照顾你,想妈妈一样……”女演员念道。
凌至秋玩手指的动作忽然快了起来,站起来,一言不发。
女演员倒是惊了一下。别的试镜者,都没有站起来,有的沉默、有的低声叫,有的还哭了,只有凌至秋站了起来。她的心情也为之一动,惊讶地看着凌至秋。
凌至秋转头走到了一边墙壁上,开始咚、咚、咚的撞头!
站在外圈里观看的演员和经纪人都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感到惊讶!
倪定坤却露出了有点恍然感慨的神色。
王玉差点没叫起来,幸亏蒋宁拉住了他的手臂,不然他都要冲上去了。
蒋宁用手指在唇上比划了一下,示意王玉收声。
那个对戏的女演员也吓坏了,跑过去,“思思……!”
凌至秋充耳不闻,缓慢而有力地动着脑袋,把木制墙壁撞得持续咚咚响。
“思思,”女演员很焦急,拉住他的手,“你别生气啊,叶老师是妈妈的朋友,你小时候不是见过她的吗,前几天她来家里,你还跟她说话,当时妈妈好高兴!”
凌至秋边撞边叫了起来,“……不……我不……!”声音近乎小兽的嘶吼。
“思思!”女演员几乎要哭了,禁不住抱住凌至秋,阻止他的动作。
正在这时——
“咔!”
副导演喊停,“好了,这段试镜表演结束。”
女演员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抱着凌至秋,有点尴尬的松手。
凌至秋也回过了头,脸上有点恍惚,额前头发散乱。
郑导坐在座位上,刚才明明眼中有点感兴趣了,这会儿却什么都没说,又摆摆手,示意凌至秋退回去。
所有人都已经试完戏了,副导演让他们在稍远的位置坐着等一下,剧组进行讨论。
郑导让女演员说说刚才对戏的感受。
女演员回想片刻,道:“导演,我说实话,其实前面六个我都是在演戏,把定好的台词说出来,就算了。不过最后一个,我却真的有种自闭症患者亲人的感受,他本来是根本就当听不见一样,后面突然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时,把我吓了一跳。”
郑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副导演说:“我还是觉得倪定坤比较好,凌至秋的表现是不是过了一些,并不是所有自闭症都会突然躁狂。何况片中的常思出场的时候,自闭症已经是在母亲的帮助下好了许多的。”
编剧道;“我写这个剧本的时候,去看过不少自闭症孩童,他们的表现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你根本弄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我觉得其余几个演员也有不错的,但总的说来倪定坤、凌至秋和陈宏的表现最符合自闭症患者。”
剧组又讨论了一番,但是没有马上拿出结论。
最后,郑志斌站了起来,宣布今天的第二个试镜内容,“刚才各位的表现,我们已经看到了,下面就宣布第二项试镜内容。因为片中的常思和其他自闭症小朋友都有一些比较长的无声镜头,表现他们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所以,第二个考验就是,现场的演员都集中在一起,想象你们是一群自闭症患者,然后,进行长达30分钟的表演。测试的要点就是,在这30分钟里,我们也许会安排一点小插曲,比如让你们的经纪人去跟你们搭话,让助理去逗你们,等等。而你们的表现,一定要注意自闭症患者的心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眼神、动作、表情,都要注意,因为会有镜头一直在拍摄你们。”
郑志斌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请各位演员注意,30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这里有一个闹钟,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会把它调好。直到它响起来,我喊‘咔’的时候为止,你们都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自闭症患者。”
他还专门放了一段闹钟的铃声,是很可爱的鸡叫,“你们听见了吗?铃声就是这样,除非听见这个鸡叫,你们都不可以结束表演。”
七个演员都点头,表示知道了。
郑导让他们到达会议厅的一个角落,那里有地毯、有椅子、有矮桌,还有一些玩具,纸张等等。有几个摄影固定机位对准了这个角落。
“现在,进入这个圈子,挑选你们认为最适合扮演自闭症患者的位置和动作。我喊一声‘a’,你们就要进入角色!”
有几个惯常演戏的演员,很快就走了进去。有的走到角落,有的坐到椅子上,有的抱起了玩具。陈宏坐在地上,拿着旁边的皮球;倪定坤选择了桌子旁,拿起了一瓶水;凌至秋举棋不定,最后也坐到了桌子边,拿过蜡笔和纸。
郑导见每个人都选好了自己的道具,喊了一声:“现在是四点半,也就是到五点钟的时候结束。开始!a!”
每个人都立刻进入了状态。有的坐在椅子上摇晃,有的下巴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一个最讨巧的,居然面壁,这样摄像机就拍不到他……
陈宏摸起了怀中的皮球,十分专注。他没有拍打,也没有滚动,就是拿着皮球不停地摸,看,抱在怀里。
因为有些自闭症患者,对于不熟悉的玩具不会自动去开发它的功能,而是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玩”玩具。
倪定坤选择的玩具更奇特,就是水瓶的瓶盖!他盯着那个小小的瓶盖,翻来覆去地在手上转着,按着自己的想法不停地观察,每个细小的地方都抠到了,长久地盯着。
而凌至秋则拿起蜡笔,认真地在白纸上作画。
几个剧组的人员在远处看了看,道:“这次凌至秋也有点讨巧。毕竟蜡笔画画起来很有趣,撑过30分钟不成问题。而倪定坤和陈宏的专注程度,却很独特。”
观察了一番,剧组将每个演员的经纪人叫到了一旁,给他们分配了一些任务。
于是,就见几个经纪人,一会儿跑过去骚扰一下说句话,一会儿跑过去递水啊之类的。
他们肯定都不会针对自己的艺人下手,而是去打扰别的艺人。
蒋宁找准了那个一直面壁的演员,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马上就回了头,虽然是一副傻呆呆的表情,反应却非常快。
这一点,他已经输了。
那个演员的经纪人一见蒋宁这么干,暗暗生气,等他走出来,竟然跑过去坐在凌至秋身边,抢过了他的蜡笔!
这一下,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他们都想看凌至秋究竟是什么表现。
蒋宁有点懊悔刚才去拍那个演员的肩膀,这么快就给凌至秋招了黑。
王玉简直想冲过去把那个经纪人抓回来!
凌至秋一顿,手仍然保持着握画笔的动作,机械地动着脖子,低头看自己的画。已经被蜡笔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线,显然是毁了。
他面瘫着脸,根本不理那个经纪人,重新拿起了一支画笔,重新拿了一张纸,又开始画另一幅画。
见此情景,蒋宁和王玉都松了一口气。
王玉嘿嘿笑,悄悄跟蒋宁说:“我凌哥就是厉害!哈哈。”
那位经纪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拿着蜡笔,跟凌至秋在同一张纸上画画!
凌至秋的手又停了下来,眉间涌上了戾气。
他的表情不是一般人那种怔愣、不爽,而是暗暗跟自己发起了火。他把画纸抽回来,用手使劲的撕,撕成了一条一条,还不过瘾,又不停揉搓那些纸条。
做完这些事,他就是不去看那个经纪人,自己在那儿发脾气,用蜡笔在新的白纸上快速的画着线,不像刚才那样是在认真画画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人都在心里对他的表现点了个赞。无论如何,这种样子都不是正常成年人该有的模样,完全是个有一些心理问题的孩子。也许还有一点浮夸的成分,但毕竟处理得当!
郑导也不为人注意的点了点头。
可是,却有一个人开始担忧凌至秋,那就是蒋宁。
蒋宁观察了少顷,发现凌至秋似乎并不是在刻意去演!他好像,真的有点迷进去了,完全就不是他自己!
那个经纪人见无法撼动凌至秋,便离开了试镜的角落。
这时候,导演把所有的经纪人、助理都叫到了一遍,暗暗吩咐了一段话。
听完这段话,经纪人和助理都呆了。有个经纪人忍不住询问:“导演,这样不好吧?任谁听到这种事都不可能淡定啊!”
郑导有点不屑的笑了笑,“就算是这样,那也得分个先后顺序。我们主要是看他们入戏的深浅程度,若是反应太快的人,那就不要再竞争了。”
在场没人再说话。
经纪人们按照导演的话,站在场边呼唤着自己的艺人,骗他们一些事先讲好的内容。
第一个中招的是那个面壁的艺人,他的经纪人焦急地喊他的名字,“xxx,你妈打电话来,说你家里有人出了车祸!”
xxx一下子就回了头,一脸惊慌。
当他与经纪人的视线相接触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是剧组的试探,马上又回了头,可惜已经晚了。
有了xxx的教训,其他的艺人都不会再动弹。
倪定坤和陈宏更是因为没有经纪人和助理,对别人的呼唤根本置之不理,过得很顺畅。
蒋宁拿着一个手机过来,喊道:“至秋,江枫桥听说你今天试镜,专门打了电话来呢,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蒋宁很狡猾,使了个诈,他说出江枫桥名字的时候,好几个演员的脸色都有微微的变化。那可是影帝啊!!!!!
不过,凌至秋依然没反应,他还在继续刚才的画线大业,聚精会神。
喊完一轮之后,有不少演员都开始盘算了,还有的心里在狂吼:这都多长时间了!到30分钟了吧!从没见过这种试镜!你叫我脱光了跳舞也比这个强!导演也太特么不是东西了……!
突然之间,会议厅里响起了一阵奇怪的铃声:
唔哇——咿——唔哇——咿——
人们面面相觑,副导演突然叫道:“糟了!是火警!怎么回事!着火了吗?”
郑导也站了起来,“火警,是火警,快,撤离!”
唔哇——咿——唔哇——咿——
经纪人和助理的表现很奇怪,并不走进测试的角落,而是站在旁边大叫着各自艺人的名字,“xxx,,yyy……快点走,着火了!”
这么一来,已有两个演员半信半疑地抬起了头。
剧组的人员手忙脚乱收拾文件,“快快!”
凌至秋的蜡笔画线速度有了一点变化。
倪定坤和陈宏两个在校生还挺镇定,依旧玩皮球的玩皮球,玩瓶盖的玩瓶盖。
过了一会儿,会议室门口的位置居然飘进来一阵烟雾!
有剧组成员见了,大叫,“天哪!是不是咱们这个楼层着火了!”
经纪人们都有点慌了,几个助理一窝蜂跑到了门口去看。只听外面传来仿佛是酒店服务员的捶门声,“剧组!有一个会议厅着火了,你们快从另外一个门的消防通道走!”
郑导急了,一边回应“知道了”一边指挥着“那谁谁谁,快点去开门啊!”
演员这边又有两个人抬起了头,停下了表演。
不过这个角落依然没有任何剧组人员和经纪人走近。
不知怎么回事,会议厅的门好像被锁上了,怎么都打不开。烟雾更多了,从门缝下面飘散了进来,几个靠近门口的人都“呛得”咳了起来,“咳咳咳……怎么回事……”
站在那里的王玉咳得有些夸张。
“走这边的门,那边的门好像是被外面的服务员锁上了,可能是那边起火了,暂时阻挡一下的原因。来走这边!”编剧站在后门那里喊道。
郑导急急匆匆就走了过去,一群剧组工作人员也往门口跑。
经纪人和助理们磨磨蹭蹭跟在后面,喊着艺人,“快走!”却有点不太情愿似的。
果然,那四个演员都站了起来,跟着他们跑出了门。
会议厅里只剩下了倪定坤、陈宏和凌至秋。
陈宏拿着皮球的手开始颤抖,他忍不住抬头,发现被锁上的门缝那里果然飘进来许多的烟雾!
他咬了咬下唇,转头看着倪定坤和凌至秋,喊了一声,“你们不走?……算了,我走了!”
他终于站了起来,跟着跑了出去。
倪定坤与凌至秋依然坚持。
可是,不一会儿,倪定坤手中的瓶盖掉到了地上,在地毯上滚了滚,落到一边。他怔怔发呆,抬头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凌至秋,脸色苍白。复又低下了头,手指头哆嗦着,捡起了瓶盖,可是再也玩不下去了。
凌至秋的神情也很烦躁,仿佛受到了刚才那堆人乱七八糟跑走的影响,他拿着画笔使劲地画着混乱的线条,非常用力,终于“噗”一声把蜡笔弄断了。他面无表情,又拿起一支蜡笔,继续在纸上使劲画。
两个人仿佛在较劲一般,就是不走。
不过,倪定坤显然是有点害怕了,随时倾听着声音。可走廊上非常安静。
凌至秋却不同,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事情有一点反应,却不肯用常理去接受。
正在这时,导演放在桌上的铃声响了,可爱的鸡叫声响起来:
喔喔喔——喔喔喔——!
倪定坤如释重负,立即站起来,向门口跑去。
偌大一个会议厅,仅剩下凌至秋一个人。
他听到铃声时,也停下了画线的动作,抬起头,茫然看着四周。约有几秒钟,他的神智似乎才逐渐恢复过来,望向正门的烟雾,大吃一惊!
他迅速站起来,往后门跑去。
一出门,他就被吓得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我一边写,一边脑子里想着这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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